窗外的暴雨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得江城街头一片迷雾。

江若雪挤在公交车里，心急如焚，新来的部门总监即将视察，她却被堵在路上。

办公室主任周建华的电话如惊雷炸响：“若雪，新总监九点半到，赶紧准备材料！”

她暗自懊恼，临时抱佛脚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八点半，她冲进办公室，湿透的鞋袜顾不上换，飞快更新汇报材料。

周建华接过材料，叮嘱道：“新总监叫顾景行，别写错了。”

“顾景行？”江若雪心头一震，这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尘封的记忆。

那个夏天的少年，戏称她“小结巴”的笑容，是否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现？

01

窗外的雨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砸在公交车窗上，模糊了江城的街景。江若雪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盯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逼近上班点，偏偏车被堵在路上，纹丝不动。

她暗自懊恼，今早出门时还是晴天，谁料三月的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半小时前，办公室主任周建华的电话打破了她的平静，语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若雪，新来的部门总监上午九点半要来视察，赶紧到单位把汇报材料准备好！”

江若雪在心里撇嘴，领导视察怎么不早通知？临时抱佛脚算怎么回事？可她不敢多说，嘴上连忙应下。

她没法跟周建华解释自己被大雨困在路上，只能默默祈祷司机能开快点。幸好，汇报材料有存底，到办公室稍作调整应该来得及。

八点二十七分，公交车终于在局门口停下。雨势不减，她咬咬牙，冲进雨幕，飞奔向办公楼，鞋袜早已湿透。

八点半整，她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翻出之前为省里检查准备的材料，迅速更新局里的最新数据和重点工作，逐页核对，确认无误后打印三份，装订整齐。

周建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没到，声音已飘进办公室：“若雪，材料弄好了没？”

她起身迎到门口，递上材料：“周主任，时间紧，我在省里检查的材料上加了新内容，您看看行不行？”

周建华接过，快速翻了几页，点头道：“行，先这样。徐局长不一定用得上。你去布置308会议室，摆好席位牌，通知各科室负责人九点二十到会，把手头工作梳理好。”

“好的。”江若雪拿出笔记本飞快记下，忍不住问：“周主任，新总监叫什么名字？”

周建华瞥她一眼，摇头道：“你呀，平时除了干活，也多关心点外面的事，对工作有帮助。

新总监姓顾，叫顾景行，谨慎行事的那个景行，别写错了闹笑话。”说完，他匆匆赶往局长办公室。

“顾景行？”江若雪笔尖一顿，心脏像被什么攥紧。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会是他吗？她赶紧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他应该还在国外深造，怎会来江城这种小地方当总监？她压下心底的异样，时间紧任务重，没工夫胡思乱想。

她打电话联系保洁阿姨，把308会议室重新打扫一遍，摆好领导席位牌，接了两壶热水放进会议室。九点二十，一切准备就绪，她拿着笔记本和笔，在会议室等待新总监的到来。

科室负责人早早到场，低声议论：“新来的顾总监什么来头？”“听说在省里干过，具体不清楚。”“不到35岁就当总监，前途无量啊。”“就是不知道他工作风格咋样？”

江若雪坐在后排，听着这些议论，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张模糊的面孔。她最后一次见顾景行是多久前？好像已经很久，久到他的模样在她记忆中都快淡去。

她盯着窗外被雨水拍打的玻璃，雨滴啪啪作响，心底莫名烦躁。新总监叫什么不好，偏偏叫顾景行，勾起她尘封的回忆。

“景行哥哥，你毕业后要去哪儿工作？”少女时的江若雪坐在书桌前，望向身旁的少年。

“可能会出国读书吧。”少年回答，语气轻松。

“出国？”她低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顾总监，请进。”局长徐长海推开会议室门，热情地侧身请人。众人听到动静，齐刷刷起身。

02

江若雪回头看去，一个男人步伐沉稳地走进来。他身穿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眉眼清冷，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短发干净利落，整个人透着一股严肃的气场。众人暗暗感叹，这新来的顾总监果然年轻有为。

顾景行身后跟着几人，步伐整齐。他在主位坐下，徐长海坐在对面，其他人陆续落座。岁月打磨下，他的面容少了少年时的青涩，但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

是他，真的是顾景行。江若雪感觉空气瞬间凝固，目光不由自主锁定在他身上。顾景行，好久不见。她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他竟成了江城的部门总监。

无数疑问在她心头涌起。他不是要出国吗？怎么从政了？这些年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来江城？她暗恼自己的性格，之前同事八卦时，她若多听几句，或许能知道他的近况。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理了理湿漉漉的碎发，早上淋雨后在洗手间整理过，黑色套装中规中矩，没什么问题。周建华见她愣神，低声提醒：“还发呆？去给领导倒水。”

“哦，好的。”江若雪回神，放下笔，端起热水壶，深吸一口气，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小心翼翼把水杯放在顾景行面前。

他低头翻阅材料，看到水杯，微微点头，没多看她一眼。江若雪自嘲一笑，自己刚才在紧张什么？多年未见，他怎么可能记得她？更何况，她现在的模样跟当年比也有了变化。

顾景行听徐长海介绍领导班子，逐一打招呼。汇报结束后，他抬起头，薄唇轻启，声音清冷：“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屏息，谁也不清楚他的脾气，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纷纷摇头。顾景行看出大家的小心，放下材料，语气平静：“既然没人补充，我说几句。民生工作事关百姓福祉，大家比我更清楚，要以人民为中心，把惠民政策落实到位……”

江若雪看着对面的他，心生感慨。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出色，顾景行虽没出国，但在仕途上也算成功，这么年轻就当总监，多少人能做到？

她再想想自己，22岁大学毕业，外地工作两年，24岁考进江城局里，五年过去才刚解决副科级别。人比人，真是没法比。

他讲完后，带着一行人离开。江若雪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微涩。江若雪，你在想什么？人家是总监，根本不记得你了。

顾景行走后，办公室热闹起来。同事王姐倚在江若雪桌上，语气好奇：“若雪，你在会议室吧？顾总监咋样？”

何雨晴一边修指甲一边斜眼看过来：“若雪，说说，顾总监到底怎么样？”

江若雪无奈摇头，平时何雨晴连招呼都不打，今天为了顾景行主动搭话，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王姐，你啥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她边整理桌子边说，今天忙着迎接顾景行，桌子乱糟糟的。

王姐笑呵呵摆手：“嗨，听说顾总监长得跟明星似的，帅得不行，我没机会见，问问你啥情况。”

江若雪回忆他的模样，认真道：“传言基本属实。”

“真那么帅？”何雨晴停下动作，怀疑道：“这么年轻当总监，没秃顶吧？”

“还真没有。”江若雪淡淡回应。

“对了，听说顾总监还没结婚！”王姐一脸兴奋，“想想也正常，这么年轻到这个位置，婚姻大事得慎重。”

03

顾景行没结婚？江若雪愣了下。她29岁，他比她大三岁，32岁了，这么优秀的人，身边不缺追求者，怎么还没结婚？她转念一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人家结不结婚，关她什么事？

“也不知道顾总监喜欢啥类型的女人？没准在江城找到真爱呢！”王姐捂嘴笑。

江若雪提醒：“王姐，小声点，别让领导听见。”

王姐压低声音：“我们老阿姨就不想了，你们年轻人还有机会！”

江若雪端着水杯喝水，被这话呛得咳嗽：“王姐，你瞎说什么？”

“哈哈，忘了，你有男朋友了，你是没戏了！”王姐转向何雨晴，调侃道：“小晴，回头让你爷爷介绍介绍？”

“哎呀，王姐，你说啥呢？我爷爷退休多少年了，哪有机会接触顾总监。”何雨晴娇笑着嘟嘴。

江若雪不再理会，低头继续工作。顾景行的出现像一阵风，撩动她的心湖，泛起涟漪后又归于平静。

江若雪家住江城老城区，60平米的两室一厅挤着父母和弟弟江浩然。

父母江建国和何秀兰是菜贩，文化不高，父亲醉酒时常对她发脾气，偏爱弟弟。

她和12岁的小弟睡上下铺，生活拮据，却不敢抱怨。

十七岁那年夏天，酷热难耐。她晚自习后回家，饿得前胸贴后背，刚进门就挨了父亲的骂：“除了吃你还能干啥？读这么多书，早点嫁人换彩礼给浩然攒老婆本！”母亲心疼她，却不敢顶撞，偷偷塞给她五块钱，让她出去扔垃圾。

她拿着钱，想去楼下烧烤摊买点吃的，却发现摊子关门了。正犹豫，身后传来声音：“若雪，没吃晚饭？”

她回头，是邻居陈奶奶，旁边站着个高大的年轻人。“这是我外孙，顾景行。”陈奶奶热情介绍。

“你好，我是顾景行。”他微微点头，笑容疏离却礼貌。

江若雪结巴着回应，脸颊发烫。陈奶奶拉她回家吃饺子，顾景行戏称她“小结巴”，逗得她又羞又恼。饭桌上，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陈奶奶常在她被父亲赶出家门时收留她，家里宽敞安静，是她学习的避风港。顾景行的到来，让这个夏天多了几分色彩。

几周后，她因考试失利又挨骂。陈奶奶送饺子时提议让顾景行暑假给她补课。父母欣然同意，顾景行是A大的高材生，国内顶尖大学。

暑假开始，江若雪敲开陈奶奶家门。顾景行随意招呼她进屋，在书桌旁坐下。他翻看她的试卷，直奔主题：“数学最弱？咱们先找问题。”他讲题清晰耐心，江若雪渐渐放松，认真记笔记。

补课的日子成了她夏天的光亮。他鼓励她努力考大学，临别时说：“好好学，别让我失望。”这句话在她心底生根，支撑她走过低谷。她开始相信，通过努力，她能逃离家庭的阴影。

现如今，江若雪整理完顾景行的讲话，交给周建华。手机响起，沈昊然发来消息：“下雨了，下班我接你。”

她回道：“路上慢点。”沈昊然是家里介绍的，出身农村，家境改善后搬到江城。他对她展开猛烈追求，虽长相普通，但细心体贴，两人交往三个月，他已自称“老公”。江若雪觉得不妥，但拗不过他的热情，也就随他去了。

04

当晚，沈昊然带她去高档餐厅庆祝交往100天，送她一大束玫瑰。她感动不已，却在餐厅感到一道注视的目光，抬头却空无一人。她笑自己多心，顾景行怎会出现在这里？

回到出租房，室友孙晓晴看到玫瑰，羡慕道：“沈昊然对你真好！”江若雪笑着点头，却莫名想起餐厅的异样感。她甩掉杂念，顾景行是高高在上的总监，怎会记得她？

周五，江若雪忙于制定顾景行东城区调研方案，下午定稿。临下班，周建华通知她参加顾景行的欢迎晚宴，记录讲话内容。

餐厅里，她挑了个角落坐下，低调记笔记。顾景行坐在主位，气场沉稳，偶尔回应几句。他的目光扫过她时，她心跳加速，赶紧低头。饭局结束，徐长海让她随顾景行去办公室调整材料。

电梯里，她站在角落，低头避开他的目光。门开，众人鱼贯而出，她最后一个准备离开，却发现顾景行站在电梯口，转身面对她，眼神深邃 。

“顾……总监？”她声音发颤。

他沉默片刻，目光复杂，低声道：“若雪，好久不见。”

江若雪愣住，他竟然记得她。夏天的补课时光、他戏称“小结巴”的笑脸、临别时的鼓励，瞬间涌上心头。她张嘴想说话，却哽住，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江若雪站在电梯里，心跳如擂鼓，顾景行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她张了张嘴，想回应，却发现嗓子干得发不出声。他的目光深邃，带着探究与克制，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又仿佛在压抑某种情绪。

“顾……顾总监。”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被电梯运行的低鸣盖过。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湿漉漉的鞋面提醒她今天的狼狈。早上淋雨的窘迫、会议室的紧张，此刻全被他的这句话搅得乱七八糟。

顾景行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沉默像无形的网，将她困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那个夏天的补课时光，他戏谑叫她“小结巴”的笑容，他临别时说的“好好考大学，别让我失望”。那些记忆本已尘封，却在这一刻被生生撕开。

“你……”她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里藏着复杂的情绪，像在回忆，又像在试探。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您还记得我？”

顾景行嘴角微动，似笑非笑，“江若雪，江城老城区，陈奶奶家的小结巴，怎么会不记得？”

她心头一震，脸颊瞬间烧红。小结巴，这个称呼只有他用过，带着少年时的戏谑和亲昵。她以为他早忘了，没想到他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低声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像是想听她把话说完。

江若雪心乱如麻。她想说，以为自己早已是他的过客，以为他这样的高位者不会记得一个普通女孩。

可话到嘴边，她只挤出一句：“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顾景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想说什么，却被电梯外传来的声音打断。徐长海在门口喊：“顾总监，若雪，办公室在三楼，咱们走吧。”

05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出电梯，背影挺拔如常。江若雪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心头却像压了块石头。她不知道顾景行为何认出她，更不知道他此刻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办公室里，顾景行坐下，翻开材料，直奔主题：“徐局长，汇报材料有些数据需要更新，尤其是东城区的民生项目进展，明天调研时我要看到详细的数字。”

徐长海点头，朝江若雪看去：“若雪，你负责跟进，明天一早把更新后的材料给顾总监。”

“好的。”江若雪低头记下，尽量让自己专注工作。顾景行没再看她，讨论完细节后，他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辛苦了，明天见。”

江若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她回到座位，收拾好笔记本，脑海里却全是电梯口的那一幕。他记得她，记得“小结巴”，可那又怎样？他是总监，她只是普通职员，两人之间隔着天堑。

下班后，雨还在下，沈昊然的车停在局门口的停车场。江若雪快步跑过去，拉开车门，笑着说：“等久了吧？”

沈昊然递上纸巾，帮她擦去额头的雨水，又把保温杯递过来：“喝点姜水，驱寒，别感冒了。”

她接过杯子，温暖从掌心传到心底。她看着沈昊然专注的侧脸，心头涌上一阵感动。他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喜欢自称“老公”，但对她确实好得没话说。她轻声说：“昊然，谢谢你。”

“傻丫头，这是我该做的。”沈昊然笑着帮她系好安全带，“走，吃饭去。”

车子开往一家熟悉的小餐馆，沈昊然点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炒时蔬。饭桌上，他聊起公司的项目，语气轻松：“若雪，等这单生意谈成，我带你去海边玩几天，放松放松。”

江若雪点头，笑着应道：“好啊。”可她的思绪却不自觉飘远，顾景行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电梯口的那句“好久不见”，像一颗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