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八年,我见过特工老公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成婚那天,他在战乱区护送物资,我只能一个人拍了婚纱照。
怀孕期间,他在交战区出任务,我一个人渡过孕期生下儿子。
儿子周岁宴,一家人开心给他打电话喊他回家,他说正在执行任务回不来。
母亲去世,我哭着求他回来,却只得到了他冷漠的拒绝。
这一次,儿子车祸奄奄一息,他却仍在国外营救人质。
儿子看着电视上关于叶云柬的报道,满怀希冀。
“妈妈你别伤心。爸爸是大英雄,等他结束任务就会回来看我们了。”
“谦谦会坚持到爸爸回来的……”
可直到谦谦闭了眼,也没有等到他。
我流着泪将儿子的死亡报告打印好,连同着离婚协议一起寄到他的邮箱。
这一次,我不会再盼了。
1
太平间里,我看着面前缓缓被推进冰柜的儿子,早已哭干了眼泪。
这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刚接通,老公叶云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疯了吗?!打三十几个电话!不知道我在执行任务?!”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了刀片,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说话啊!哑巴了?!”
他声音里满是厌烦,“又是什么破事?你妈死了要我回去哭丧?还是你一个人带孩子委屈了?!”
背景音里传来激烈的枪声和队友的吼叫,他喘着粗气冷笑。
“老子在战区玩命救人质,你他妈除了拖后腿还会干什么?!”
我沙哑着声音听着他的狂轰滥炸,心坠到了谷底。
旁人都觉得叶云柬是一个完美丈夫。
不仅是国际上特聘的专家,还屡次获得国际和平勋章,新闻里永远在报道他的英勇事迹。
可谁都不知道我心底的苦楚。
他怒吼着骂完我,便直接挂断了电话,连一个告诉儿子死亡消息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我默默地垂下手,泪水从眼角留下。
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哟,这不是林女士吗?”
我转过头,正是叶云柬的青梅,这家医院的护士长,陆悦。
“听说谦谦出事了,我特意来看看。”
她走近冰柜,目光扫过里面小小的身影,“真是可怜啊,最后都没能见到爸爸一面。”
我攥紧了拳头。
“你来干什么?”
陆悦轻笑一声。
“云柬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很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想知道为什么云柬从不回家吗?”
她突然转向我,眼中闪过恶意的光芒。
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叶云柬搂着她亲吻的照片。
“每次他回国,第一站永远是我的公寓。”
她滑动屏幕,展示更多亲密照,“知道为什么他总申请危险任务吗?因为每次受伤……”
她逼近一步,香水味呛得我作呕,“他说只有在我的护理下才能安心养伤。”
我浑身发抖,抓住身后的推车才没跌倒。
“你胡说!”
女人脸上的笑更加残忍。
“我是不是在胡说,你心里清楚不是吗?”
“他答应过我,等这次任务结束就离婚。”
“他说——和你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的压力。”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上了冰冷的铁柜。
原来这些年,我独自撑起的家,只是一个笑话。
陆悦笑着离开,我花了好久才恢复了气力。
掏出手机,我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电话。
“那个战地医生的任务,我接了。”
2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老上司低沉的声音。
“林医生,你确定吗?你已经退役五年了。”
我望着冰柜里儿子苍白的小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比任何时候都确定。”
“那个战区现在急需外科医生,但那里很危险,你要——”
“三天后我就出发。”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着手处理儿子的丧礼。
回家后,我机械地收拾着谦谦的遗物。
他的小衣服、玩具、画满“等爸爸回来”的日记本……
每一样都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正当我将他的照片收进箱子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叶云柬回来了。
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踏入这个家。
他站在玄关,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眉宇间透着疲惫,手里攥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林瑶。”
他嗓音低沉,目光扫过满屋的狼藉,眉头微蹙,“你在干什么?”
我没有抬头,继续叠着谦谦的衣服,声音平静得可怕。
“收拾东西。”
他走近几步,将礼盒放在桌上,语气难得缓和。
“昨天电话里我态度不好。”
“战区信号差,压力大,我不是故意吼你。”
我停下动作,缓缓抬眼看他。
他在道歉?
结婚八年,这是他第一次“服软”。
可讽刺的是,他的歉意,来得太迟了。
我淡淡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整理。
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我的冷淡,犹豫片刻,拿起那个礼盒递过来。
“给你的。”
我接过,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条做工粗糙的银链子,吊坠歪歪扭扭地刻着“平安”二字。
“路过珠宝店,顺手买的。”
他别过脸,语气生硬,“就当是,赔罪。”
我盯着那条链子,忽然笑了。
链子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赠品,非卖品”。
而更可笑的是,礼盒底部还夹着一张被匆忙撕掉的购物小票。
“VIP专享:购满20万赠定制银链一条。”
日期是昨天。
一瞬间,我便知道他这20万用在了谁的身上。
昨天,他在战区“执行任务”,却有空去珠宝店消费20万?
昨天,他挂断我的电话,却有时间给陆悦挑选礼物?
我捏着链子满心苦笑。
“我不需要。”
将链子丢回桌上,我满脸淡漠。
男人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林瑶,你别太过分!”
可这时,陆悦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他抬眸看向我,纠结了一秒,却仍旧接了电话。
下一秒,他便立刻变了脸色。
“悦悦你先别哭,我来了,等我!”
一句解释也没有,他拿起外套就冲出了门。
我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冲刺的背影,只觉得无限恶心和嘲讽。
垂眸看向儿子的遗物,我笑着流泪。
“谦谦,你看到了吗?你的爸爸不是英雄。”
“他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3
殡仪馆的车停在医院后门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我抱着谦谦的遗像站在台阶上,看着工作人员小心地将裹着白布的小小躯体抬上车。
雨滴打在相框玻璃上,像极了孩子生前爱哭时挂满泪水的脸。
“林女士,请节哀。”
工作人员递来签字板,眼中透着不忍。
“还需要再看最后一眼吗?”
我摇摇头,喉咙哽得生疼。
昨晚我已经亲吻过孩子冰凉的额头,那触感至今还烙在唇上。
我不敢再面对儿子惨白的小脸,生怕再看一眼便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急诊通道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声。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出来。
我下意识瞥了一眼,血液瞬间凝固。
担架上躺着正在抽泣的陆悦,而紧握她手的,是浑身湿透的叶云柬。
“还不快点送进急诊室!”
他对着医生怒吼,脸上的焦急毫不掩饰。
“先给她做全面检查!”
我下意识地朝担架上的女人看去。
她妆容精致,连精心设计的发型都没有一丝凌乱。
只有手腕处,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红痕。
“呜呜呜,云柬人家好痛~”
叶云柬顿时心疼地护着她,“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说完,他又皱着眉怒催着急救医生。
看着他们的模样,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多么讽刺啊。
陆悦不过是擦破点皮,他都心疼成这样。
可谦谦却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停尸房。
担架经过我们面前时,陆悦突然抬起腿,高跟鞋尖“不小心”勾住了盖遗体的白布。
“哎呀!”
她娇呼一声,布单被扯开一角,露出推车上小小的轮廓。
叶云柬的视线甚至没有偏移,他正弯腰替陆悦擦额头的雨水。
“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
“云柬~人家害怕嘛~”
陆悦搂住他的脖子,突然瞥见我怀里的相框,红唇勾起恶意的弧度。
“咦?这不是林医生吗?这么晚了还来医院?”
她故意探头去看推车,声音陡然拔高。
“天啊!这该不会是……”
“无关人员请让一让。”
我压下心头的怒火打断她,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推车。
雨水顺着我的下颌滴在谦谦的遗像上,照片里孩子的笑容被水痕模糊。
叶云柬这才注意到我,眉头皱起。
“你怎么在这?”
他目光扫过我怀中的相框,却因为雨水的冲刷没看清照片。
“悦悦被车蹭到,我送她来包扎。”
说着竟把陆悦往我这边推了推。
“正好,你是医生,帮她看看。”
陆悦得意地晃了晃手腕。
“其实我也没有伤得特别重,不过云柬心疼我,非要我住院观察~”
她特意凑近了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开口。
“我可是有福的,才不像你的短命鬼儿子呢。”
刺骨的话瞬间撕裂了我心中的伤疤,痛得我身体发颤。
我将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扇她巴掌的冲动。
深吸口气转身,我看向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我们走。”
陆悦撇撇嘴,委委屈屈地又朝叶云柬靠去。
“云柬哥哥,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为什么姐姐不理我呀。”
叶云柬脸色翌晨,抓住我手腕。
“林瑶你什么态度?”
“还不快给悦悦道歉?!”
我低头看向他的手,就在昨天,这双手挂断了儿子人生中最后一个电话。
“叶云柬。”
我轻轻抽回手,语气透着无力的悲凉。
“你知道吗,谦谦他——”
“叶特!!”
远处突然跑来一个男人,“总部急电!”
他立刻松开我,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转身离去。
陆悦躺在担架上冲我比了个口型。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