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夜惊魂
我叫张婉婷,是潞州都督府的千金。爹在潞州执掌军政,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旁人说我命好,生在锦绣堆里,一世无忧。
可他们不知道,那高墙深院的都督府,有时候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规矩太多,眼光太杂,让我浑身不自在。所以,我经常会找个理由,偷偷溜出城,去那人迹罕至的山谷碧水湖。
今夜便是如此。
后唐同光二年,孟夏之夜。风是暖的,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天上高挂一轮残月,银辉洒在碧绿的湖面上,湖水在微风吹拂下晃动起来,湖面波光鳞鳞。
今夜月色极好,我独自一人泛舟在谷中碧水湖上,无人摇橹,自在漂浮。
我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红色轻纱裙,夜风拂过,裙摆飘动,倒是闲适自在。
这山谷僻静,平日里少有人来,我总爱在这儿偷得半日闲。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微弱的水波声,混合着几声远处的虫鸣。我仰头望着月亮,心里空落落的。府里近来在为我议亲,对方家世显赫,爹娘都很满意。可我总觉得,不该被这样安排。
我只觉得眼前这汪湖水,这片月色,比那深宅大院要真实得多。
可不知怎的,今夜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我正望着月亮出神,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卷来,吹得小船剧烈摇晃。
这风来得又急又猛,带着刺骨的阴寒,混着一股说不出的土腥味,冒出一丝黑气。它不像寻常的四面八方地吹,倒像从湖底某个特定的地方钻出来,打着旋,直扑小船而来。
我身上那件薄红裙被风猛烈撕扯,猎猎作响,像要从身上被剥离下去。我下意识地抬手遮在眼前,身子一个趔趄,慌忙中扶住了船舷。
心头莫名一惊,这风不对劲。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从四面八方的湖面上翻涌而起,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吞噬了月光,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景致,将我和小船牢牢包裹在里面。
视线所及,只剩下茫茫一片灰白。温度骤然降低,那股阴寒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紧紧抓住船舷。
雾气里,我好像瞥见几道黑影极快地闪过,无声无息,不像普通人。空气中除了湿冷的水汽,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气味,像陈年的泥土腥气,又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像东西腐烂后又风干的味道。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怦怦”直跳,一股巨大的恐惧包裹了我。
我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我的眼睛模糊,只看见眼前有模糊晃动的影子。
紧接着,我感觉有一只冰冷粗糙的大手,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那手上沾着泥沙,力气大得惊人。另一只手臂则勒住了我的腰,把我往后拖拽。
我拼命挣扎,双脚乱蹬,踢在船板上发出响声。
但那束缚我的力量实在太强了,我的挣扎在那面前显得微乎其微。
窒息感传来,眼前开始发黑。最后的意识里,我只看到那件红色的轻纱裙角在混乱中翻飞。
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头痛欲裂,浑身酥软,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我艰难地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粗糙的岩石穹顶。几支插在岩壁缝隙里的火把在“噼啪”燃烧着,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光影,将嶙峋的怪石映照得如同潜伏的鬼怪。一股混着泥土、霉味和某种陈旧木材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直想咳嗽。
我动了动手脚,突然感觉到铁链的冰冷触感和沉重。我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竟然都套上乌黑冰冷的镣铐,另一端深深嵌入我身后的岩石中,让我动弹不得。
我躺在一块高出地面的平坦巨石上,身下垫着些干草,却依旧能感觉到石头的坚硬和冰凉。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我作呕的气味。我的胸口闷得发慌,几乎要呕吐出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月夜,小船,碧水湖,那阵狂风,诡异的雾气,还有那双冰冷粗糙的大手。
我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被掳走了。从潞州都督千金的画舫,来到了这个阴森恐怖的山洞,变成了一个囚徒。
恐惧瞬间蔓延我全身,让我浑身直打哆嗦。是谁抓了我?他们想干什么?
疑问和恐慌在脑海中翻腾。我用力咬住下唇,那尖锐的疼痛让我稍微冷静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那气味呛得我咳嗽起来。我再次仔细观察这个山洞,寻找任何可能的生机。火光摇曳,映照着岩壁上湿滑的苔藓和某些模糊的痕迹。
我还穿着那件红色的轻纱裙,只是此刻,这抹红色,在这诡异的环境里显得如此突兀和刺眼,仿佛是不祥的预兆。
第二章 洞中相遇
我的喉咙干得发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咽口唾沫,这竟都成了奢侈。铁镣铐压在腕骨上,冰冷又沉重,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会带来坚硬的触感和轻响。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空旷的山洞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我猛地转头,循声望去。只见石台下方,站着一个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布料粗糙,沾满了泥点和深色污渍,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狠戾。他腰间别着一把形制奇特的短铲,铲头还带着泥土。
这绝不是普通的绑匪。看他这身打扮,还有那把短铲,倒像是盗墓贼。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抓我?”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声问道。
那中年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眼神在我身上扫视:“小娘子,莫怕。哥几个请你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富贵,要借你身上一点东西用用。”
他说话嗓音粗重,带着不知哪里的乡音,语气粗俗得让人不适。
“借东西?”我心头一惊,“我乃潞州都督张茂之女,你们若求财,大可报上数目,我爹必定......”
“都督?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打断了我,笑声格外刺耳。“好大的官威!可惜啊,小娘子,等我们摸清了底下那位的家当,到时候金山银山在手,山高路远,谁找得到咱们兄弟?谁还在乎你爹是都督还是皇帝?”
底下那位?家当?我瞬间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他们果然是盗墓的,这山谷里竟然藏着一座古墓。
“至于借什么......”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指了指身后幽深处,“这墓邪得很,里头阴煞之气重得吓人,寻常法子根本进不去,已经折损了我们两位兄弟。须得用八字纯阴、又身具特殊血脉的年轻女子之血,方能暂时压制住那邪气,给我们开路。”
八字纯阴?特殊血脉?我听得心惊肉跳。他们抓我,竟是为了用我的血去镇住墓里的邪气。
“一派胡言!”我又惊又怒,“什么阴煞之气?你们掘人坟墓,已是伤天害理,而今还要戕害人命,不怕遭天遣吗?”
“天遣?”他大笑,“干我们这一行的,只信到手的东西。小娘子,看你细皮嫩肉的,也别怪哥哥们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你偏偏是那‘炎女’血脉,正对了这墓的胃口。”
炎女血脉?又听到了这个词。之前那个青衣人陈韶峰也提起过。这到底是什么?
他还想再说什么,远处通道突然传来一声含糊的吆喝,像同伙在催促。他脸色一变,急忙回头应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向石台旁边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子。这两人同样穿着黑色短打扮,表情麻木,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