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梦:袭人本是准姨娘,和宝玉感情不浅,最后为啥还是走了?
说起来真是让人想不通。
怡红院里,谁不知道袭人姐姐是头一份的?
老太太给的,太太默许的,宝玉离不开的。月钱都拿着二两银子一吊钱的“准姨娘”份例了。就差一个正经仪式,一个名分。
她和宝玉的感情,那更是实打实的。不只有“初试云雨情”的那点事,更多是年深日久的陪伴。冷了热了,茶饭点心,衣衫鞋袜,哪一样不是她亲手料理?宝玉离了她,怕是连觉都睡不踏实。
可偏偏,最后贾府这座大厦还没彻底倾倒,袭人倒是先一步收拾包袱,嫁给了戏子蒋玉菡。
这弯儿,是怎么转过来的?
01
袭人自己恐怕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的路,走得稳当又清晰。从一个被卖到贾府的小丫头,凭着“老实”、“忠心”、“勤谨”,一步步走到了宝玉房里大丫鬟的位置。
她太知道自己的依仗是什么了。就是宝玉。
所以她把所有的心力,都花在了宝玉身上。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经营。劝他读书,规他走“正路”,替他周全人事,连他和黛玉、宝钗之间那些微妙的情愫,她都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掂量。
王夫人为什么抬举她?不就是看中她这份“痴”,看中她能“劝”着点宝玉么。那一番“宝玉该打”的进言,简直是说到了王夫人心窝里。当场就含泪叫她“我的儿”,从此内定她为宝玉的姨娘。
名与利,情与份,眼瞅着都要落到兜里了。
那几年,袭人看怡红院,大概就像看一个已经布置妥当、只等主人入住的房间。她是半个主人。
02
可是啊,生活里有些东西,是算不进来的。
比如,宝玉的心。
宝玉待她好,那是真好。依赖她,信任她,有什么心事也跟她说。但这种好,和对待黛玉、乃至晴雯,都不一样。对黛玉,那是灵魂里的吸引,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执念。对晴雯,是带着欣赏和纵容的亲近,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任性。
对袭人呢?更像是习惯。是一种温暖妥帖的背景。像穿惯了的旧衣,舒服,离不开,但少了点惊心动魄。
宝玉挨打后,支开旁人,独独让袭人去给黛玉送旧手帕。这事儿,细想想,挺伤人的。
他生命里最重的情感震颤,最隐秘的心事传递,执行人是你,但女主角不是你。
袭人接了这差事,一路“着实细心搜求,思忖半晌”,才大概明白过来。她能不明白吗?她只是把那股酸涩,默默咽下去了。
她或许曾经以为,感情是可以“培养”和“经营”出来的。像打理一个院子,浇水施肥,总会开花结果。但她慢慢发现,有些种子,一开始就没撒在你这块田里。
03
真正的裂痕,是从晴雯被撵开始的。
王夫人雷嗔电怒,抄检大观园,把“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晴雯,从炕上拉下来撵了出去。宝玉哭得肝肠寸断,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怀疑是有人“犯舌”告了密。
而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当面质问的,就是袭人。
“咱们私自玩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这可奇怪了。” “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你(和麝月秋纹)的?”
这话,简直是往袭人心上捅刀子。
虽然后面用别的话岔开了,但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回不去了。袭人所有“忠心为主”的言行,在宝玉那里,有了另一种解读的可能——那是不是向着太太的“忠心”,而不是向着我的?
她苦心经营的,那种“我们是一体”的信任感,出现了第一条清晰的裂缝。
04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宝玉的“悟”。
黛玉死后,宝玉的心就死了一大半。他变了,变得安静,变得听话,甚至顺从地去考科举。可这种顺从,让袭人更加害怕。因为那不是真的回心转意,而是一种心灰意冷后的“完成任务”。
他出考场,然后消失了。
袭人整个世界都塌了。她的所有规划,所有未来,都建筑在“宝玉”这个人存在的基础上。如今基础没了,楼阁再精美,也是空中废墟。
贾府败落,树倒猢狲散。她被哥哥接回家,前景一片茫然。一个“准姨娘”,没了公子,就什么也不是了。这时候,蒋玉菡来了。
袭人是想死的。“死在家里”是她最初的决定。可哥哥嫂子看着,现实逼着,由不得她。更何况,蒋玉菡拿出来的,是当年她自己的那条松花汗巾子——那是冥冥中,早被宝玉换出去,定了的缘分。
看到汗巾的那一刻,袭人或许才真的认了命。
她这一生,为“争荣夸耀”苦心经营,到头来,命运却用她最初系在宝玉身上的那条汗巾子,把她牵向了另一个人。一个被主流看不起的“戏子”,却给了她一个实实在在的、正妻的名分和归宿。
多么讽刺,又多么真实。
以前看袭人,总觉得她太“算”,活得不够真。现在年纪大点再看,倒品出许多心酸。
她不是不想“真”,是她身处的环境,容不下她像晴雯那样肆意地“真”。一个被卖掉的丫头,无根浮萍,她所有的安全感,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去“挣”,去“算计”。她押上全部青春和心血,去赌一个宝玉,一个姨娘的未来。这有错吗?放在她那处境里,这甚至是唯一“正确”的活法。
可悲的是,她算尽了人事,却算不过天命,更算不透人心。她没算到宝玉的心从来不全属于她,没算到贾府说倒就倒,更没算到自己最终会嫁给一个曾经“不齿”的戏子。
但你说这是悲剧吗?好像也不全是。离开了那个让她一辈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怡红院,离开了那个她永远猜不透、也抓不住的宝二爷,在寻常市井里,做一个普通人的正头妻子,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那条松花汗巾子绕了一大圈,最终把她带离了“花气袭人”的富贵温柔乡,落在了踏实的泥土里。这结局,初看意外,细想,或许是生活对她另一种形式的诚实。
大家觉得呢?袭人这条路,是走错了,还是最终走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