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空调的冷风夹着呛人的烟味直往衣领里钻。

我猩红的双眼盯着屏幕上闪烁的“Game Over”，狠狠地将鼠标摔在键盘上。

突如其来的异响引来周围不满的目光。

我抬眼朝收银台上方的大镜子望去。

里面的人嘴唇干裂了道小口，渗着血丝，眼窝深陷犹如厉鬼，校服领口沾着不知名的烟灰。

这鬼模样，和去年站在市一中领奖台上，被校长拍着肩膀夸赞“未来中国少年”的我，判若两人。

01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爸妈掌心里的宝。

小时候去公园，我爸总会提前慢下来，等我跑近了喊住我，笑眯眯蹲下身给我系鞋带。

他的手掌裹着我的脚踝，温温的，让我感受到异样的温馨。

他刚把白色鞋带绕成蝴蝶结，我妈的手机就适时“咔嗒”响了。

下一秒，父慈子孝的画面就成了她朋友圈的风景。

配文“温馨一家，岁月静好”。

那时候我信了，信他们说的“小楠是我们的唯一”，信这个世界就该是我妈照片里的模样。

阳光暖，风也甜。

后来我才懂得，相亲相爱的画面，不过是他们向世界炫耀的筹码。

每次牌局散场，我妈都要留阿姨们喝杯咖啡。

她手里的银汤匙慢悠悠搅着杯底，声音却拿捏得恰好能让全屋人听见。

“你们是不知道，小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每次叫他陪我出去走走，他总说要在家刷卷子，将来可别像他爸那样，成个低情商的书呆子。”

她嘴上抱怨着，手指却在茶几上轻快地叩着节奏。

那点小心思太明显了。

就等牌友们接一句“你家孩子多省心”、“我们家那对活宝要是像这样就好了”。

……

那些话传入我妈耳中，她眉弯了，嘴角微微上翘，安心地享用阿姨们的奉承。

这时我总尴尬地躲在阳台门后，看着邻居家的小女孩抠着书包带，把头深深埋入膝盖。

我妈那道刻意拔高的声音，像块石头压在她身上，也压在我心里。

我忽然明白了，我不是我妈掌心的宝，是她用来向人炫耀的工具。

就像她新买的名牌包，非要拎到牌桌上让别人看见，才不算花了冤枉钱。

我爸则喜欢扮演我的人生规划师。

晚饭时，他对着我讲平台论，筷子对着空气虚点，像在给一台机器校准程序。

“进了重点大学，半只脚就踏进体制内，稳定才是人生的定海神针。”

我那时候把他的话当圣旨，以为人生就该是他们规划的那样。

重点高中红榜上的名字，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后穿着熨帖笔挺的制服走进办公楼，成为那个人人羡慕的“别人家孩子”。

后来我才发现，他要的只是他的孩子能成为他社交场上的谈资，成为龙生龙凤生凤的典范。

如果没有戳破表面的那层虚情假意，我装傻充愣活在其中，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裂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02

大概是一年前，我爸经经常迟归，回来时却反常地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有时他会拎着一盒草莓回来，洗得干干净净，低眉顺眼地喂给我妈吃。

我妈嚼着草莓被我爸逗得开心大笑，眼角的细纹随着笑舒展开：“升官了就是不一样，知道疼人了。”

她像个被蜜糖哄住的孩子，没看见我爸喂她时，眼神飘向了窗外。

没看见他手机响时，慌忙挂断的手在颤抖，脸泛得通红。

更没看见他衬衫领口那根发亮的黑发，不是她的栗棕色。

我看见了。

其实我爸出轨的蛛丝马迹，一年前我就发现了，却没说。

我妈是天生的恋爱脑，我爸给点甜就能把她轻松融化。

我怕戳破那层薄薄的糖衣，怕这个和谐家庭的泡沫一触就破。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装作没看见，这场戏就能一直演下去，我就能一直成为那个掌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