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末,碎聊一下。
前些天,《澎湖海战》在明史圈形成了一个网络热点。对主角施琅的评价,各执一词。这篇文章就从我了解的史料中,跟各位象友们汇报一下,施琅降清前的一些故事。

“澎湖海战”差不多是明朝和后金最后一场战役。这场海战结束后,意味着后金对明朝取得了最终胜利。
战役的赢家是后金,但成就了施琅,让“靖海侯”三个字在历史上红得发紫。
施家与郑家是明清交替一对“欢喜冤家”,相爱相杀,渊源深厚。
这得从施琅叔叔施福说起,这位早年混迹福建沿海的盲流子,投靠郑芝龙帐下后,从一个小卒混到了“帅府将中军”的要职。
叔叔在海盗窝里混得风生水起。施琅在家,过得并不如意,尤其读书一塌糊涂。一开始,施琅是读四书五经,准备冲刺985的。苦读数年后,终于认清了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由文科改学了武科。
这一次“转学”,施琅犹如武曲星附体,兵法谋略,过目不忘,舞枪弄棒,样样在行。好比,“文化科学渣”改学体育特长后,秒变学霸。
牛人就是牛人。崇祯六年,虚龄十四岁的施琅,已经按耐不住一夜暴富的野心,离开家乡投奔叔叔施福去了。但这一次时机不对,刚好赶上料罗湾海战。叔叔担心施琅经验不足,会有生命危险,对不起死去的大哥,就没有接受他的入伙申请。
五年后,到了崇祯十一年。施琅已经十九岁,这一次在施福的引荐下,施琅成功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海上巨枭”郑芝龙。
强者得有贵人帮。多少英雄好汉,纵使才华傍身,终其一生没有遇上贵人帮衬,终究是怀才不遇潦草收场。
在这一点,施琅是绝对幸运的。
入伙郑芝龙四年(崇祯十五年),叔施福就主动把自己“帅府将中军”的职位让给了施琅。
这个“帅府将中军”可是要职中的要职,相当于郑芝龙警卫团团长,心腹中的心腹。
(真想穿越回到明朝末年,当面问问施琅,平时都朝哪个方向烧香拜佛,才求来这么一位好叔叔)。
刚当上的警卫团团长,郑芝龙转而投降了多尔衮,施琅被主子打包一并带到了后金。这一年是南明二年。
有人骂施琅是“明奸”,其实我认为有待商榷。跟随郑芝龙降清不久,施琅在郑成功的感召下,重新回到了明郑阵营。
一开始,郑成功和施琅关系非常不错。作为十七世纪,亚洲最强的两位“海上强者”,彼此不乏有那么一点“英雄相惜”。


成也“相惜”,败也“相惜”。
可能因为都很牛掰,同性相斥的原理,最终造成了二人由交恶,变成了血海深仇。
对施琅“回心转意”,郑成功最初拿出了十二分诚意,史书记载说“凡军事必咨商”。久而久之,明朝郑氏水军中,施琅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施琅治军相当严苛,赏罚分明,很多海上盲流慕名来投,手下聚拢的小弟越来越多。再加上,施家天生就是“吃海”的料儿,个个精通海事。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叔叔施福和弟弟施显先后来投,更是给施琅壮大了声望。
施琅逐渐变成了明郑阵营中最大的家族军阀。正因如此,郑成功对施琅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郑成功终究是脱离不了明朝官僚的“料性”,内斗早已是融入骨髓的“基因”。对施琅这种“家族军阀”是绝不容许的。
施琅越是意气风发,郑成功感受到的威胁越是前所未有。
本事大的人,往往脾气也大,施琅就是这种人。这个人不是天生叛徒,但生了一副“逆上霸道”的性格。他认定的事儿,天王老子也不可能改变。
当年在黄道周手下混的时候,曾因俘虏一个对方将领,功劳到底归谁,跟黄道周争得脸红脖子粗。追随郑芝龙投清后,在1647年李成栋唱主角的第一次“反清复明”浪潮中,双方因意见不合,闹得不欢而散。哪怕是最后一次投降后金,澎湖海战开打之前,他与“知遇伯乐”姚启圣“针尖对麦芒”,半句也不让。
有点像“达康式”干部。他当一把手时,“一把手”就是一把手,大伙得听他的。当老二把手时,“二把手”就是一把手,大伙还得听他的。
这样的性格,康熙能忍,姚启圣能忍,但大明官场绝不能忍。

“郑施”分道扬镳是从1651年“南澳勤王”开始。
1650年4月,后金占据了广州外围,准备围攻广州主城。两广总督杜永和护驾永历帝突围跑去了广西。临走前(1650年腊月),永历帝给郑成功发去了密诏,让郑成功火速勤王。1651年正月,接到密诏后,郑成功从厦门点兵驰援广东。
郑成功的计划是从厦门出发,由广东南澳岛登陆,逐步解除潮阳、揭阳之围。
施琅对此坚决反对。——我们玩的是水军,上岸陆战没有优势,“舍水就陆”不亚于送死。郑成功给他定了一个消极怠战的罪名,就地解除了施琅的兵权,以庶人身份将其押送到厦门反省。
结果,“南澳勤王”被施琅一语成谶。
郑成功带着水师登陆后,被清军打得一塌糊涂。更无语的是,郑家的重要基地厦门被清军将领张学圣、马得功给偷袭了。
一仗下来,输得锅底朝天。

厦门守将郑芝莞见敌人来势凶猛,弃城而逃。最后,是被革职的施琅带着仅剩的60多个小弟,守住了厦门。不但守住了厦门,还干死了清军主将马得功之弟,差一点活捉马得功本人。
施琅保住了厦门,立下奇功一件。可郑成功班师回朝,论功行赏时,对施琅没有一句感激和认可的话,而是大笔一挥,赏给了施琅200两银子,也有一说是200文钱。
咱就说郑成功后期怎么就“失误频出”到这个程度呢。见过侮辱人的,没见过如此侮辱人的。
施琅可是与你齐名的新一代海上新锐,你郑成功这样羞辱施琅,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看他不顺眼,干脆找人把他做掉,永绝后患。国姓爷偏不,就是用不痛不痒的方式羞辱、敲打、刺激施琅。
这次封赏把施琅气炸了。剃光头发,跑去庙里当和尚出家了。
厦门战后封赏,已经将施琅和郑成功的关系推向了悬崖。接下来,一个小人物的投机行为,直接导致了“郑施关系”决裂,进而造成了郑氏集团的覆灭——这就是影响郑氏集团命运的“曾德事件”。
此处,先插播一段番外话。明朝郑氏集团有着悠久的“窝里斗”传统。郑芝龙有一位族侄叫郑彩,此人打小跟着郑芝龙混。郑芝龙降清后,郑彩就出来单干了,只是名义上与郑成功还是一家人。
后来,在尊奉隆武还是尊奉鲁王的问题上,郑彩与郑成功分道扬镳。
郑彩被郑成功灭了后,原郑彩部将曾德害怕自己底子不干净,不敢投靠郑成功,投到了郑成功的对立面施琅帐下。
投诚没多久,这厮见施琅不遵“南澳勤王”被解除兵权,就在心里瞎琢磨,继续跟施琅混下去,铁定没什么前途。于是,花钱买通了郑成功身边的亲信,成功运作进了郑成功的核心圈,成了国姓爷的亲兵随从。
曾德干的这件事很恶劣。未经组织同意,私自投靠别的阵营,不亚于叛逃。
施琅气极了,派人找郑成功要人,要把曾德军法处置。郑成功不同意,施琅费了好大劲,才把曾德秘密绑回厦门。
郑成功听说曾德被弄回去了,亲笔写信要求放人。施琅拒不听令,按军法砍了曾德。
曾德被杀,郑成功感觉很没面子,恼火之下,将施琅全家给绑了。施琅提前一步收到情报,只身一人逃离郑氏集团。
施琅一跑,全家三十二口人成了郑成功的刀下亡魂。
到这一步,明朝郑氏跟施琅算是彻底结下了血海深仇。施琅头也不回,投靠了后金。


施琅来投,后金如获至宝。起步就是正师级“同安副将”,然后是正军级“同安总兵”,再升任军区司令级“福建水师提督”。
而郑成功这一边,江河日下。不久,明郑爆出“天字一号”丑闻——郑成功长子郑经与他最爱的小老婆陈氏私下好上了。
唯一能跟自己比肩的亚洲海上新锐——施琅投靠了后金,唯一最爱的小老婆被亲儿子给挖走了。郑成功受不了这份“天崩地裂,内忧外患”的打击。
不久,人生走到了终点。
在众生乱相的南明,国姓爷的气节确实是时代的一股清流。但在逼反施琅这件事上,是一个不可弥补的“失误”。
毫不夸张地说,明朝与后金打到当时那个份上,明朝的“陆权”全部丧尽。如果靠海而战,加上郑氏庞大的海上资源,再坚持小一百年也未尝不可能。
当然,前提是要有懂海战的能人坐镇指挥。放眼明朝郑氏集团,懂水师的只有郑成功和施琅。
逼反了施琅,等于是明朝亲手推倒了最后一张“多米诺骨牌”。
从此,明朝“海权”“陆权”尽失。
好了,不多说了,象友们有不一样看法和资料的话,评论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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