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傅生前的爱好是给人做媒。

死后她又成了地府的官媒。

这天，她给我托梦说她在地府给我找了个夫君。

让我注意查收。

可她却没告诉我，给我找的夫君姓甚名谁，是人是鬼。

第二天，便发生了两件怪事。

一是，我在门前捡到了一个貌美的男人。

二是，小师弟变了模样，而别人竟毫无察觉。

01

我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门前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在刘半仙隐居之前曾给我起了一卦，说我四年之后有一大劫。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总结起来就是：“我到时会魂散无聚处。”

也就是变成个傻子。

师傅听了后到处给我找破解方法。

终于在她临死之前从师祖那得到了一本聚魂功法。

我翻开功法，看到里面的图解不禁小脸一黄。

此功法需配合双修术进行，且对方需是纯阴或纯阳之人。

这样的人可真难找啊。

如今就是最后一年了。

没想到师傅昨夜给我托了梦，说是在地府给我找了个适合的夫君。

想必这人就是师傅给我找的夫君了，没想到到的速度这么快。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破损，我打算亲自验一验，省得到时候用不了可就糟了。

嗯……外观是没问题，四肢健全，身材修长，漂亮的脸上带着些惹人怜爱的稚气。

此时他双眼紧闭，睫毛浓密纤长，让人无端生了一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你在干什么？”

我正打算伸手验验重点部位有没有问题时，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我只好缩回罪恶的手。

来的是我的小师弟李钰。

“我在看我的夫君啊，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屋。”

我打算进屋再仔仔细细验验，一处也不放过。

“你说他是你夫君？”

今天的小师弟好生奇怪，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却听得让人心颤。

“嗯……很快就是了。”

等我验完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师傅说了，男人好不好，只有试了才知道。

听我说完，小师弟神情莫测地看着我，又看向地上的男人。

看着他这个眼神，我竟浑身一抖。

半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桃木盒子扔给我：“送你的。”

说罢，转身就走。

我呼了口气，那被利剑悬颈的感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

我打开他送我的盒子，里面是一个木制手镯，像是树根弯折而成。

怎么说呢，丑得很别致。

他是怎么觉得会有女孩子喜欢这样的首饰的？

他走了，我只好自己将人搬到房间床上。

累得我坐在床边直喘气。

这个臭李钰，明明小时候还挺可爱，怎么越长大越讨厌。

02

其实我和小师弟都是师傅捡来的。

对于师傅爱捡孩子的事，她的总结是：“日子太无聊了。”

她说第一次见到我时是在一个城隍庙门口。

看起来已经是七八岁的年纪了，但却眼神懵懂，宛如新生。

当时她还以为我是个傻子，心里默叹可惜。

后来才发现我是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记忆。

她见我白白嫩嫩，漂亮得像一个瓷娃娃，甚是喜欢。

于是在发现我是个根本就没有人要的孩子后，便把我领回了家。

给我取名为苏瑶，随她姓。

那时候师公刚死没多久，于是一个亡夫妇人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开始了新生活。

你要是觉得我们的生活很苦闷，那可就错了。

师傅原本是执剑走天涯的侠女，巧合之下认识了富商师公。

于是干柴烈火，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可师公这样又帅又有钱还没爹娘的男人却是个短命的。

给师傅留下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财后就去了。

这可能也是师傅后来喜欢给别人做媒的原因。

积下姻缘福，也许到了地府还能遇到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

有钱有闲的我们过得甚是如意。

小师弟就是我和师傅无聊时去山里捡菌子的路上捡回来的。

他说他娘因为总是被他爹打，于是投了河。

当时他就站在岸边，守着他娘仅有的一双绣花鞋。

小时候他虽然不算是特别好看的小孩，但却还是很可爱的。

总是喜欢安静地坐在我旁边看我捏泥人。

当时我按照他描述的样子捏了一个他阿娘的泥人送给他。

“你喜欢么？”我骄傲地问他。

我没有其他特长，唯有一双巧手，捏的泥人栩栩如生。

他用手轻轻抚上泥人的脸，表情变幻莫测。

见我一脸期待地等着回馈，终于还是轻轻说了句：“喜欢。”

后来十二岁的时候他生了一场怪病，变得不喜阳光，师傅找了好多郎中都束手无策。

慢慢他也就不爱出门，经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直到师傅去世后，他才开始没事会到我院子里转转。

可即使是大夏天他也穿得严严实实，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我想着最近看到李钰的样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今天的李钰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气质出尘。

看向你时，带着迫人的压力，会让人忽略他本身精致的外貌。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个冷面美人。

和以前的李钰简直两模两样。

我当时为什么恍惚觉得他就是李钰呢？

真正的李钰去哪了？

简直不能细想，细想就会惊出一身冷汗。

我赶紧跑到巧姐的院子，来不及敲门便冲了进去。

“哎哟，我的祖宗啊，你想吓死我啊！”

说着，便把被绣花针刺伤的手指含在嘴里。

巧姐是远近闻名的绣娘，也是师傅第一个做媒的对象。

她的婚事外表看着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可婚后才知道她夫君其实不能人道。

于是在师傅的支持下选择了和他夫君和离，和我们住到了一起。

“阿巧姐，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李钰？”

“看到了啊，他去你院子的路上看到的。”

我看了看确保四下无人，悄声对她说：“那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与往常不一样？”

她放下手里的绣品，狐疑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还是一样不爱说话么。”

“哎呀，就是样子有没有变化。”

她凝神想了想：“没有变化，还是那个样子，他怎么了？”

看我急得抓耳挠腮，巧姐有点担心地问我。

看来是只有我能看出来李钰已经换了模样。

那他是人是鬼？是神是妖？又有何目的呢？

难道是为了师傅留下的钱财？

安抚完巧姐，我偷偷把藏宝贝的密室钥匙藏得更深了些。

我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毕竟我还不知道他的目的。

而且真正的李钰现在在哪恐怕也只有他才知道了。

03

“我这是在哪啊？”

刚刚醒来的人眼里带着一层水雾，像一只慵懒的狸奴。

我走过去，忍住捏一捏他的冲动。

可不能把人吓跑了。

“这是我家啊，以后也是你家。”

小狸奴瞪着一双大眼睛，长睫毛也遮不住心事。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你家？”

我看他神情不似作假，难道师傅没有跟他说？

“我自然是你未来的娘子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娘子？我只记得我好像被谁踢了一脚，醒来就到这了。”

小狸奴跟我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了方便，我便直接叫他阿狸。

阿狸对他暂时的名字没有异议，但是对于我提出的尽快成婚入洞房表示了抗议。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姓甚名谁，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这着实让人心慌。”

他说这话时嘴唇无措地抿起，眼神更是带出一层凄然的神色，看得我顿时心就软了。

我想了想，他身体温热，不似鬼魂，到底是什么机缘让他在地府遇到了师傅，继而答应她与我成婚呢？他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看来还是得等师傅再入梦的时候问上一问。

为了让阿狸尽快安心，我先带着他熟悉了我们的院子，给他做了他想吃的东西，又给他买了一身新衣裳。

趁他换衣服的时候悄悄瞄了瞄。

嘻嘻，甚是满意。

临睡之前我本是打算去探一探现在的李钰，可是阿狸却说陌生的地方他自己睡害怕。

呃……

当他拿着小鹿眼睛湿漉漉看着你的时候，简直是犯规。

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坐在他床边给他唱起了哄睡歌谣：“初逢时，别绪后，尽刹那飞纵。生死已隔丘，可有人，寻浮生一路雪泥飞鸿，能相拥，生死相离也算得厮守……”

月光微凉，烛光闪闪，少女竟是把自己哄睡了。

所以她没看见本该睡着的男人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乍现。

他凑近少女嗅了嗅，喃喃道：“好熟悉的味道啊，真的是好奇怪。”

更没看到窗边驻足许久的黑影，在月光下透出了孤冷的底色。

04

阿狸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是我这几天总结出来的血泪史。

早上一开门就见他蹲守在门前，披散着头发，脸上带着晨雾的凉气。

“苏苏，我不会束发。”

语气委屈，眼角泛红，像是一朵被人揉碎的海棠花。

忍不住触了触他的眼角，于是指尖仿佛也沾上了施虐后的粉色。

我在心里啐了一口，一大清早就开始勾引人。

他肯定知道没人会拒绝这样子的他，于是肆无忌惮地利用他的“美色”。

我只好将他拉进屋，将他的长发束好。

“苏苏，我还想吃昨天的小馄饨。”

得，我又得任劳任怨地钻进厨房。

我和师傅都不喜欢被人伺候，于是整个院子都没有一个丫鬟，想吃什么了就自己动手。

当我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就站在门边盯着我，仿佛我会跑了一样。

“你今天有没有感觉记起来点什么？”

我手里不停，将香菇和芹菜切碎放入肉馅当中，抬头问他。

“没有，苏苏，不如等吃完饭我们出去转转吧，也许我能想起来点什么。”

我知道想恢复记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至少对于我来说不容易。

至今为止我都没想起师傅见到我之前的记忆。

将飘起的小馄饨捞出，倒入鸡汤，撒上葱花。

“阿狸，你去叫阿巧姐和小师弟过来吃饭。”

我见他未动，催促他：“去啊。”

“可是苏苏，我只想跟你一个人一起吃饭。”

于是我只好将小馄饨给他们送去，而阿狸就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当走到李钰的门前时，我有些踟蹰，假李钰的气势太强了。

“苏苏，你在紧张么？”

阿狸看着我紧紧握着餐盒，不解地问我。

“没，没事。”

我还是吸了口气敲响了李钰的门。

触目的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还未等我看清其他，阿狸便挡在了我面前。

“苏苏不要看，辣眼睛。”

我：“？”

我透过阿狸的肩膀偷偷看过去，男人应该是刚沐浴完，衣衫微敞，露出胸口的一抹白。

欲拒还迎。

他头发微湿，一滴水从脖颈流入微敞的衣衫内。

仿佛有意识般，带着旁人的窥觑。

他脸色微红，身上散发着温热的水汽，把冷淡的眼染上了一丝欲色。

我不知道阿狸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色气满满的画面。

“你来干什么？”

果然一开口便冷气十足，身上的热气瞬间结了冰。

可他说的是“你”，不是“你们”。

“哼，谁大清早沐浴啊，幸亏是我来了，要不然谁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

阿狸抱着手臂，气势满满。

可对面的男人身材比他还要高大一些，气势上更是压了他一头。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般配啊！

停停停，我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并不理会阿狸，越过他看向走神的我。

“啊，我们是来给你送早饭的，我包的小馄饨。”

我连忙将餐盒递过去。

“我能进去待一会吗？”

我小心地看着他问，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李钰的线索。

“苏苏，我们赶紧回去吃早餐，你答应陪我出去的。”

阿狸似乎并不想让我进去，拉着我便走。

“唉唉唉，你慢点。”

他都要把我抱起来了，好像后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回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只见他眯了眯眼，神情冷漠。

可阿狸抱着我的手突然便卸了力气。

我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脖颈有一阵凉风吹过。

吃完早饭阿狸便拉着我从街南走到了街北。

他看到好看的簪子，新出的胭脂，漂亮的衣衫就要全部买给我。

当然，是我付的银子。

他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呃……咳，也不算“身无长物”。

我偷偷瞧过的。

见我走神，他将白玉簪子插在我的头上，眼神愉悦。

“放心，等我想起来了，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他是不是哪个富贵人家丢了的傻儿子啊。

我更觊觎你的身体啊。

接下来几天他让我陪他逛了满满是人的庙会，爬了万步梯的清风寺，甚至要让我带他去正在竞价花魁初夜的醉月楼看热闹。

我终于开始考虑是不是要买个丫鬟。

毕竟我已经好几天到家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去探李钰的消息。

“苏苏，你就陪我去嘛，你累的时候我背着你好不好。”

他又祭出了他的撒娇大法，长睫毛扑闪地晃眼。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着这几天的种种。

他会在庙会上戴着面具深情凝视我，却仿佛透过我看着别人。

会在我们逛花市我要买牡丹时，无意说出：“你不是喜欢兰花么？”

也会在冲我撒娇如愿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成亲入洞房？”

我看着被这句话定住的人：“你其实只是不喜欢我对吧，并不是所说的没有记忆心慌。”

“不是的，苏苏……”他慌乱地拉住我的手：“我只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我示意他说清楚。

“我想起了……想起了我其实已经有了婚约。”

“什么？”

我想不清楚师傅为何会把有婚约的人送到我面前。

她向来推崇一生一世一双人。

定是不会让我去破坏别人的感情的。

难道她是太着急了？

最近我是不时会有突然恍惚的时候，仿佛那一刻脑子混沌不清。

我让阿狸这几天不要再来找我，我需要静一静。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我冷声打断：“我是不会在别人有婚约的情况下，和他纠缠不清的。”

“苏苏，你听我说。”

他眼眶微红，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

05

这几日我不再理睬阿狸，吃食都是麻烦阿巧姐给他送去。

这让我终于有了时间去调查“李钰”。

外面的月色朦胧，他踏着月色出门了。

我跟着“李钰”身后穿过一条普通的商铺街，来到了一片竹林的入口。

白天我刚听巧姐说过，在这竹林入口发现了一具书生尸首。

没想到晚上便跟踪假李钰来到了这。

可是这个冒牌货来这干吗？难道真正的李钰被关在这？

还未等我多想，只见他已信步踏入竹林。

我只好屈身跟上。

一阵风吹过，竹叶唰唰作响。

前面的人一袭玄衣，月光下的竹影影影绰绰落在身上，似乎要把他的身影也拽入这竹林深处。

走到竹林尽头，竟突兀现出一条幽长的深巷，薄雾缭绕。

他踏入薄雾当中，身影很快便模糊起来。

我握了握袖中的短刀，快步跟上。

巷子很窄，周遭很静，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我只能将脚步放得更轻。

突然有些后悔没有跟师傅好好学功夫了，只怕我这三脚猫功夫今日并不能将李钰救出。

只见他穿过那些沉浮的乳色雾气，推门进入了一处绣楼。

我快步跟上前，抬头看见高处的牌匾上，“月香楼”三个朱漆篆字若隐若现、似幻似真。

我记得城中并没有一处叫“月香楼”的商铺。

我悄声推门进入，找了一处暗处隐匿好。

烛光逐渐亮起，摇摇曳曳，我见“李钰”独自站在堂中。

周围逐渐喧嚣，歌声笑语，流光溢彩。

从四处传来若有似无的女子娇嗔声。

声声入耳，继而入心。

这地方太古怪了。

我握紧匕首，将身形藏匿得更深些。

只听一声娇笑自楼上传来。

“公子，你可让奴家好等啊。”

随着这一声如同钩子般的娇媚嗓音，一个身着白色罗裙的女子自楼上翩然而下。

冰肌玉肤，媚骨天成。

随着她的走动，有一股香气四散开来。

即便我是女人，也不觉心神荡漾。

世间竟有如此魅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