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临盆那日,柳如月扣住了太医,导致我的孩子生出来就是死胎。
亲梅竹马的夫君搂着她的腰道,“要怪只能怪你没福气,生不下孩子。”
一纸休妻书仍砸在我脸上。
我才知道,我的少年将军被人换了心。

01
陆时回来那日,举城欢呼。
少年将军以少敌多,守住骆城,击退月国。
我孕中七月,抚摸肚子的孩子,前一刻我还在欢喜,陆时能看着孩子出生。
下一刻,看着白衣女子与他共骑一马入城。
仿佛一盆凉水浇在我头上,浑身僵硬。
他眸光微闪,怀里的人柔弱无骨,腰肢盈盈一握,“月儿乃是我心爱之人,我要娶她为平妻。”
将军府门口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听说这将军以前说一世一双人,真的假的?”
“男人的话,哪里有可信的。”
“可怜将军夫人,大着肚子每天盼着他回来。”
京中百姓对我和陆时很尊重,从前我们每月都会在城门做些善事,夏日送凉瓜,冬日发姜茶。
路过的人夸我们神仙眷侣,望我们白头偕老。
那时,他握着我的手,看着来往的人,眼里尽是温柔。
他喊娇娇的嗓音温柔眷恋,“娇娇,百姓是水,国家是舟,只有我们将水捧的高,这舟才能行的快。”
我大约是不懂,只想着陆时若是喜欢百姓,那我也喜欢好了。
周围的人越累越多,话也越来越难听。
陆时有些恼,拂袖而去,“唐娇娇,给我进府。”
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我是什么陌生人。
身体不自觉的后腿了几步,有些站不稳。
素心赶忙扶住我,“夫人,可能将军有难言之隐,你可千万冷静。”
我与陆时是同门师兄妹这个事情,知道的少之甚少。
他武艺超群,我定然也不差。
我八岁之前,师父不让我下山,只因为我是天生感情淡薄之人。
上门求救之人倒在血泊之中,四岁的我毫无波澜,关进大门,只觉得他很吵。
直到师父从悬崖底捡到了陆时,他跟在我后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焐热了我这颗石头。
看着他两背影成双成对,宛若一对碧人。
后知后觉,心脏开始泛起阵阵疼,像有无数根针扎。
02
连着三日,我未见到过陆时。
他不是进宫,就是去了偏院。
偏院住着柳如月,他带回的那个女人。
我想要一个答案,不然心脏一直疼,我让素心帮我揉揉,也一点用都没有。
从小到大我没有这种感觉,持续却漫长,让我不得安生。
我问素心,“这是什么?是你们说的心痛吗?”
素心抱着我哭,说将军良心被狗吃了。
我想,我得见了陆时,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陆时,出来见我。”我让素心拿个椅子,坐在偏院门口。
过了好一会,出来的却是柳如月。
媚骨天成,这个词形容她不为过。
明明是一席淡粉的裙,却像只狐狸一样,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
“夫君说,他不想见你,还请姐姐莫要为难我。”
我裂开嘴一笑,“与你无关,我只想见陆时。”
“让他出来见我,我不想说第二遍。”
“姐姐,是夫君不见你,你怪我也没用。”她看着我笑,声音压低,“要怪,只能怪夫人现在腰如水桶,他对你没兴趣。”
说着,她故意偏过身,脖子上是布满红色的印记。
我眼睛刺得生疼,握着椅子的手不禁用力。
“姐姐,不要生气嘛,生气你这脸上的斑就更多了。”
自从我怀孕以后,脸上不知道为何开始生斑,月份越大越多。
罢了,我不是惹事之人,但我也不是怕事之人。
电光火石之间,我伸手掐住了她的肩膀,即使怀孕让我几乎不能动武,对身无缚鸡之力的柳月来说,足够了。
她的婢女见状,跪下来高喊,“夫人饶了我家主子性命吧。”
我确定我没用力,柳如月叫的却格外凄惨。
况且,怀孕的我,几乎内力全失。
一股力道直击我的面门,堪堪躲过。
陆时一掌打到我的肩上,我被打的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到椅子。
一股腥味从喉咙里腻出,他这一掌没有留任何情面,若是直接面门,我不死也会重伤。
我冷笑一声,原来叫的这么惨,是陆时出来了。
这么拙劣的伎俩,他居然看不出来。
我嘲讽道,“出征一回,难不成你的脑子掉战场上了?”
他的嗓音冰冷,冷漠的说,“唐娇娇,你现在竟如此蛇蝎心肠。”
“夫君,我疼。”柳如月倚靠在他怀里,娇哭着。
陆时看着她,轻轻替她揉着伤口,眼里的疼惜毫不掩饰。
我看着这个眼神,不禁有些失神。
曾经我因为醉酒在马场跑马,差点摔断了腿,他也是这样看着我。
“娇娇,我恨不得你这伤在我身上,怪我没护好你。”
日月星辰,都不及上他看向我眼里的光。
这个目光,现在在别人身上。
陆时高高在上,“月儿善解人意,对将军夫人之位没有任何想法,你何苦非要为难她。”
“给月儿道歉。”
我的问题不用再问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别有隐情,我都不要了。
我轻蔑笑道,“若我不呢?”
他拍了拍手,素心被两个仆人压着带了上来。
“没人可以当着我的面欺负月儿。”
“主子犯错,奴婢受罚,她的一只手。”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没来得及抓住,愤怒让我双手捏的作响。
但凡我不是怀孕,他们一定会死。
“陆时,你敢?”我怒吼着出声,后而无力的认清事实,以我现在的身手,我护不住素心。
沉默半响,我冷静抬头,“你想怎么样?”
柳如月说,“姐姐想必也不是故意的,体谅姐姐怀孕,不如跪下来,给妹妹道歉也就罢了。”
素心喊着砍她的手,却被人直接用布塞了嘴。
跪下的那一刻,我彻底寒了心,我的答案已明了。
“对不起。”
柳如月慢悠悠的虚扶我,“想必姐姐知道错了,夫君就不要再生气了。”
我打掉她的手,素心扑过来将我扶起。
我脚步虚滑,转身的一瞬间,嘴角溺出鲜血。

03
我决定出府,素心边收拾边骂着,“将军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一个柳如月,居然这样对夫人。”
我沉默的听着,还没一刻钟,十几个守卫围了院子。
我安抚着惊慌的素心,守卫传话,“传将军口令,夫人禁足三月。”
柳如月来了,她笑的风姿摇曳,“姐姐就在此好好养着身体。”
“夫君说了,让姐姐生完孩子再走,不然你这名声传到天子耳中,被小人编排就糟了。”
她装作惊呼,“姐姐总不会将夫君置于此地吧。”
这不就是变相软禁吗。
真是好笑,什么时候陆时处处听别人的了。
我们在正院住着,每餐有人从门口送来,日子倒是平如水。
送饭的厨房的李大厨,他曾经是天下第一楼的厨子,刚入京时,我吃不惯这里的口味,唯有第一楼的饭菜才可入口。
陆时三顾第一楼,费了好些时力,才把他挖过来。
外界都笑他是个宠妻奴,他却毫不在意,“只要娇娇吃得好,别说宠妻奴,就是宠妻王八我也得做。”
包子里有着他传来的纸条,“将军府老人都被换了,夫人小心。”
我楞一瞬间,之前被忽略的异样涌现。
“陆时怎么会拿素心威胁我?”
“不对,一定不对。”
陆时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他从小就跟我说,“天下人人平等,没有谁生来就是奴隶。”
“习武之人,手中之剑应保护弱者。”
“娇娇,我希望你能与我,同护世间太平。”
他还是陆时吗?
可我现在根本没机会去探查,我摸着肚子,里面的小生命已经成型,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踢我。
在院中度过一月有余,我没有接触到陆时。
李大厨每隔几日给我带些情报,比如陆时对外宣称我重病,需要静养。
他带着柳如月参加各种人的宴请,宣扬着他们的伟大爱情。
战场之上,英雄救美而受伤,柳月拼死救治。
人人称赞他们神仙眷侣,好像我这个夫人不存在一样。
这些话几分真假只有他们知道,毕竟战胜归来的陆时在炙手可热,谁都想攀附一下。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瘦。
素心看着心疼,每天都会摸着我的肚子唠叨,“小主人,别折腾小姐了,快快出来。”
八月初,李大厨带来消息,三皇子进府了。
景国皇室血脉微弱,活到成年的皇子只有三皇子与五皇子,天子迟迟不立太子,两派之争愈演愈烈。
从来不涉及皇权之争的将军府,竟也参与了。
来不及多思考,阵痛宛如刀割,从腹部传来,一下一下疼的我脸色煞白。
曾经练功时,多大的苦我都没哼声,现在喉咙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哼叫声。
早在陆时回府前,将军府就已经安排太医和产婆,都是我靠得住的人。
素心拍打着门,叫太医。
好一会,守卫来报,“柳夫人突然呕吐不已,太医正在为她诊脉。”
“将军让先医治柳夫人。”
这一刻,我就算反应在迟钝,也明白他们想要我的命。
我努力回想着,曾经在小师妹旁边学习的助产方法。
深呼吸,放轻松。
我的衣衫已经被汗湿,即使闭上眼,疼疼也像在撕扯着我的灵魂。
陆时,大骗子,你说过会陪在我身边。
骗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疼痛让我对时间麻木,直到房门被踹开,师妹的声音急促,“师姐!”
我失去意识之前,庆幸曾经让师妹在我生产月份来京中。

04
他们死了。
我看着房间的两具尸体,一股绝望从心中涌现,直冲头顶。
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洞。
素心胸口的血迹已经干了,她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屋顶。
小小的婴儿整齐的躺在旁边,身体已经僵硬,没有体温。
“师姐,对不起,我来迟了。”
“孩子来的太晚,生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她没忍心再说。
“素心姐姐为了替你喊太医,撞在守卫的剑口上。”
“对不起,师姐,都怪我,我早来一刻钟就好了。”
师妹的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我呆坐了好一会,感觉脑袋好像被一分为二。
素心用命都没能换来太医。
良久,我开口,“不怪你。”
“好好葬了吧。”
我只想血债血偿。
天还未黑,陆时与柳如月并肩而来。
“姐姐可莫要伤心,怪妹妹那天被诊断出脉,脉象不稳,才留着太医。”
“胡说,是她自己时运差,生出死胎。”
他们两郎情妾意,我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是要死的。
陆时伸手,一纸休书扔在地上。
我扫了一眼,无后为大,好理由。
我看着最后的署名,陆时,时子中那一横,没有任何超出。
陆时曾说,他这不算错别字,这代表他一定不在这方小口之中。
他不是陆时。
我捡起休书,眨眼之间,我的手指已经扣上柳如月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