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轻轻笼罩着汴河两岸。河水缓缓流淌,倒映着虹桥上熙攘的人影——推车的脚夫、骑驴的士人、挑担的货郎,共同构成一幅生动的市井长卷。这就是张择端笔下的《清明上河图》,一座被定格在画布上的繁华东京城。
若你仔细凝视这幅长卷,在"孙羊正店"的雕花门窗前,在"十千脚店"的酒旗之下,或许会发现一些特别的身影:他们步履匆匆,手捧食盒,穿梭于车马之间。这些被宋人称作"闲汉"的男子,正是汴京城里最早的外卖小哥。而我们的故事,就要从他们中的一个——张二郎开始。
"叮咚!您有新的美团订单待处理!"——假如这声音在北宋东京城的街头响起,那些捧着食盒疾步如飞的"闲汉"们,大概会露出会心一笑。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汴河上传来船夫的号子声,张二郎紧了紧腰间的布带,将目光投向刚刚开门的"孙羊正店"......
"二郎,今日来得这般早?"茶摊的王婆一边擦拭着桌椅,一边笑着招呼。"婆婆有所不知,"张二郎搓了搓被晨露打湿的双手,眼睛仍盯着酒楼门口,"昨日赵员外家的管家说,今日府上有宴,得赶在别家前头候着。"
他蹲在石阶上,从怀里掏出半块胡饼啃着。这个位置极好——既能看清酒楼进出的人流,又不会被伙计驱赶。忽然,他眼睛一亮,只见"孙羊正店"的李掌柜正指挥伙计挂出新牌匾:"今日新到黄河鲤鱼"。张二郎立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他知道,这意味着今日必有大单。
"二郎!快来!"店小二隔着人海挥手,"李员外家要一桌席面,十道菜,限两刻钟送到!"张二郎小跑进店,深吸一口气——后厨飘来的香气中,有糖醋鱼的酸甜,有炙羊肉的焦香。他利落地打开三层食盒,对掌勺的师傅喊道:"刘师傅,劳烦炙羊肉多包层油纸,员外家小娘子喜烫口的!"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道蟹酿橙放入食盒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队运送丝绸的骆驼商队堵住了去路,领头的骆驼正不安地甩着头。张二郎眉头一皱,立即转身从后门绕出,嘴里念叨着:"得罪了,借过借过!"他单手护着食盒,另一只手拨开人群,麻鞋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有劳二郎了。"李员外家的管家打开食盒,见菜肴一丝未洒,满意地点点头。他掏出钱袋时,张二郎连忙躬身双手相接——这个动作他练习过无数次,既要显得恭敬,又不能太过卑微。
"今日这鱼脍切得极好,"管家又多抓了一把铜钱,"这是员外赏的。"回程的路上,张二郎在汴河桥头停下脚步。他倚着石栏,将刚得的赏钱一枚枚数过。阳光洒在铜钱上,映出他带笑的脸。不远处,几个同行正羡慕地张望,他不动声色地将钱袋塞进怀里,心想:今晚或许能割半斤猪头肉,打一壶桂花酒了。
"二郎今日收获颇丰啊!"肉铺的孙大嫂老远就招呼道。张二郎笑了笑,目光却飘向街对角新开的书肆。他记得前日给书院送茶点时,听见先生在讲《论语》。"或许......"他摩挲着钱袋,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等攒够了钱,也去识几个字?"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热。他加快脚步,盘算着要不要接晚市的单子——虽然赏钱少些,但若能遇到夜归的官员,说不定能得些意外的打赏。
暮色渐浓,酒楼门前挂起灯笼。张二郎坐在河边的石阶上,就着最后的天光检查食盒的搭扣。远处传来各家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炊烟和饭菜的香气。他忽然想起今早那个非要摸他食盒的小丫头,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汴京的繁华褪去光环,露出了与千年后无异的质朴底色——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一餐饭,寻常百姓的一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