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娱乐网

她被处决时,枪响却没有打到要害,扭头大喊:笨蛋!再给我来两枪

1946年盛夏的贵阳,暴雨刚停,空气里夹杂着潮湿树叶的味道。一辆锈迹斑斑的军用卡车开进息烽县城外的山谷,几十名被捆着双手

1946年盛夏的贵阳,暴雨刚停,空气里夹杂着潮湿树叶的味道。一辆锈迹斑斑的军用卡车开进息烽县城外的山谷,几十名被捆着双手的囚犯被迫下车,其中有一个短发、眉骨分明的年轻女子。围观的老百姓不知道她是谁,只听看守窃窃私语:“那就是军统嘴里最顽固的女人——张露萍。”这一天,距离抗战胜利不到一年,距离她24岁的生日也不到两个月。

张露萍出生在1921年5月28日,家境殷实。父亲做茶叶生意,母亲是当地教会学校毕业的女教师。家中有女四人,她排行老三。按理说,她可以像许多富家千金一样,在陪嫁珠宝中度过一生。然而“九一八”事变后,大姐在信里提到东北失守的消息,张露萍第一次深夜失眠。她对友人说过一句话:“国都不保,家又怎能保?”那年,她才十岁。

1938年春,川西石板河的桃花盛开,张露萍独自背了一个皮箱,搭上北上的客车,目的地是延安。乡亲们不解:家里衣食无虞,何苦奔赴黄土高坡?她只留下一封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女子?”到达延安后,组织审查她的家庭背景,发现她的大姐夫余安民是川军暂编师长。负责接洽的干部曾问她能否吃惯小米。张露萍笑答:“真理比白面更香。”

最初她想报名前线救护队,负责战地救护。没想到,她被分到中央组织部干训班,专门学习隐蔽战线课程:密码破译、无线电、交通联络、情报冶炼。课程枯燥艰苦,很多学员两周就打起退堂鼓,她却不声不响记满厚厚三本笔记。班主任曾希圣看中她的细心与胆识,与叶剑英商量后,决定让她打入戴笠的军统系统。听闻此事,许多人替她捏了把汗:女子身份,要混入虎穴,九死一生。张露萍只说:“我愿意。”

1939年初夏,她随红岩南方局的交通线辗转抵重庆。为了方便行动,她与军统电讯处工程师张蔚林“结拜兄妹”。此人江苏无锡人,口音与她的川音天壤之别。就这个漏洞,两人排练了整整一周:张蔚林用二十几句四川俚语练口型,张露萍同时学无锡方言。日子一久,旁人还真分不清两人方位。

军统电讯处设备先进,是戴笠的心头肉。张露萍白天负责档案整理,夜里潜进机房,将抄录到的电文塞进鞋底,通过周公馆的地下交通站送往延安。在她手上,先后有三十余份“特甲”密级的情报被转运,包括胡宗南部兵力调整、电台频率更换等关键数据。周恩来曾在批示里写:张露萍“供情报多,且准确”。

“你不害怕么?”一次,搭档冯传庆半夜卸电台时问她。她淡淡回一句:“怕有什么用?做了再说。”七个字,轻描淡写,却足够沉重。

有意思的是,她的同学谌曼丽恰好在重庆疗病,某日下午在西郊大田湾偶遇“兄妹”并肩同行。谌曼丽只见张露萍与张蔚林谈笑风生,误以为她投入军统,转身回延安即向朋友吐露。流言如滚雪球,很快传到枣园窑洞。延安多了一个“叛徒”的传闻,而张露萍仍在重庆狭窄的弄堂里与死神角力,浑然不知风声。

1940年冬,一场意外打破了平衡。那天电台截获的信息涉及“美援装备分配”,价值极高。张蔚林在拷贝密码本时被同事撞见,军统反复盘查,最终锁定他与张露萍。半夜,特务闯入张宅,搜出“七人小组”名单。当天紧急掩护的交通员冯传庆得到叶剑英指示,连夜出城。可惜他走到嘉陵江边,被渔民当作日军细作扭送警备司令部;皮草大衣的“豪华”正是破绽。

张露萍当时在成都。她意外收到一封以张蔚林名义发来的电报:“急病,速归。”密码格式与以往不同,明显是诱饵。但她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回重庆,只因名单里还有六位同志。火车晚点,12月的川黔铁路寒风凛冽,她裹着单薄呢子大衣,一路咳嗽。到站下车,便被守候多时的特务逮捕。

审讯室里,敌人亮出之前的“兄妹档案”,冷笑质问:“兄妹?还是情侣?”她扬起下巴,回答:“是情侣。”一句话,把两人此前“兄妹”的伪装戳穿。敌人以为抓住漏洞,轮番严刑拷打,目的只有一个——要电台密码和全部潜伏名单。张露萍咬紧牙,不吐一字。她曾被反剪双臂悬吊,脚尖点地;也曾被灌辣椒水,呼吸困难。她在木板床上爬起时,对看守说了一句:“别白费力气。”

1941年初,他们被转押到贵州息烽集中营。这是军统口中的“大学”,管理最严,活着出去的人屈指可数。牢房湿冷,石墙渗水,夜里常有山风吹进,看守却故意不给被褥。孙达孟,那位不足两岁的女童,被关在同一排。母亲体弱无奶,孩子一度奄奄一息。张露萍把稀饭含在口中嚼碎,再一点点喂给婴儿。小生命就此留住。多年后,孙达孟取小名“纪萍”,正源自对这位年轻阿姨的感念。

监狱里,张露萍与难友们偷偷成立“抗牢委员会”,每日分派任务:有人哄看守喝酒延误点名,有人拣来碎肥皂拌草木灰写墙报。狭小空间里,她照样讲国际形势、讲延安消息,甚至教几个战士哼《义勇军进行曲》。看守惊讶:“你们都快饿死了,还有心思唱歌?”她冷冷瞟一眼:“哪怕没力气,也能唱一句。”

1946年4月,重庆行营电令:关押五年未吐口供的政治犯,一律执行枪决。名单包括张露萍。4月23日凌晨,牢门嘎吱打开,她与四名同志被押上卡车。有人低声背《国际歌》法文版歌词,有人嘴唇颤抖却努力微笑。张露萍突然说:“别停,唱出来。”于是山路回响起低沉歌声,东边天色微亮。

刑场在息烽城外的乱石坡。照例,刽子手让他们转身面向崖壁。“还有遗言?”看守问。张露萍拖着被打断的脚踝,回头说道:“请把遗体交老百姓当肥料。”看守没听懂,愣了一下。枪声响了,第一颗子弹擦过锁骨。剧痛涌来,她没倒,转头怒斥:“笨蛋!这都打不中,要害在这里!再来两枪!”话音未落,敌人慌乱补射六发。24岁的生命戛然而止。

当天夜晚,狱中难友透过高墙听到远处稀疏枪声,便知凶多吉少。孙达孟的母亲紧紧抱着孩子,喃喃念道:“露萍姐走了……”世人只看到一个倔强女子,还有人私下议论她“自找苦吃”;然而正是她五年坚守,才使几十份核心情报安全抵达延安,为华中战场一次又一次部署赢得先机。

值得一提的是,1946年重庆和平谈判期间,周恩来得知她已遇害,特地在日记里写下一句:“忍痛悼念,死而无憾。”两年后,西南解放,原息烽集中营改为公家仓库,院墙上仍能找到子弹孔。当地老人指着其中一个最深的弹洞说:“那一枪最狠,也是她自己要的。”

张露萍牺牲后,家书散落未寄。唯一保存下来的,是一张油渍纸,上面写着:“若我倒下,请告诉母亲,我不用再担心衣裙,会有许多人替我缝补河山。”落款日期,1940年腊月。字迹清秀,一如她的笑容。

时代洪流中,无数名字被浪拍碎,只有少数故事被记住。张露萍不是传奇,她只是那个暴雨夜用身体给后人撑伞的人。枪声早已散入山谷,可那句愤怒而嘲讽的“笨蛋!”仍在回荡,提醒后来人:信念比子弹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