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老父亲打来电话，急匆匆告诉我，“小磊，你舅妈给你打电话没有？”我说，“没

前天，我老父亲打来电话，急匆匆告诉我，“小磊，你舅妈给你打电话没有？”我说，“没有接到我舅妈的电话。”老父亲说，“还好，我打电话及时，要是你舅妈打电话给你借钱，你就说没有，可不要借钱出去了，听见没？”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剧烈的咳嗽声，混着灶膛柴火噼啪的响动。我握着手机走到阳台，暮色正漫过城市的高楼，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却比不上父亲声音里的急迫来得震耳。“爸，到底咋回事？”我追问，听筒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后传来父亲压低的咒骂：“你舅妈那老东西，把老家亲戚借了个遍！现在轮到你头上，说啥都不能松口！” 记忆突然翻涌。去年春节回老家，舅妈端着鸡汤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说表弟考上了重点高中，学费愁得她整宿睡不着。那时我二话不说转了两万块，她握着我的手直抹眼泪，说“等秋收卖了粮食就还”。可转眼大半年过去，再问起还钱的事，她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哭诉日子艰难。 “你二姨、三舅都被她骗了！”父亲的声音带着怒意，“说是给表弟凑大学学费，结果转头给她闺女买了辆小轿车！现在全村人都堵在她家要债，她倒好，卷着钱跑城里躲债了！”我捏着手机的手发凉，想起舅妈上次打电话时，背景音里分明传来商场促销的广播，和表弟兴奋的“妈，这双球鞋真好看”。 第二天清晨，手机果然震动起来。“小磊啊！”舅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耳膜，“你可得救救舅妈！表弟被学校劝退了，说是交不上学费……”我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舅妈，我上个月刚买了房，房贷压得喘不过气，实在没钱。”“哎哟，你可是大学生，在城里挣大钱的！”她的语气瞬间尖锐起来，“当年要不是我供你读书……” 这话像根刺扎进心里。小时候家里穷，舅妈确实偶尔塞给我几个煮鸡蛋，可这份恩情，早在她一次次借走救命钱却拒不归还时，变了味道。“真没有。”我挂断电话，拉黑了那个号码。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模糊了远处的霓虹，也模糊了记忆里舅妈和蔼的笑脸。 一周后，老家传来消息，表弟根本没被劝退，所谓“学费”全被舅妈拿去给女儿还信用卡。更讽刺的是，她在电话里哭诉“揭不开锅”时，家里正摆着新换的真皮沙发。父亲发来段视频，画面里舅妈被几个债主堵在门口，她拍着大腿撒泼：“我就是不还，有本事告我去！”人群里有人喊：“你对得起小磊吗？人家当年多信任你！”她却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关上大门。 如今，每当手机响起陌生号码，我都会下意识攥紧拳头。微信里，曾经热络的亲戚群安静得可怕，偶尔弹出的消息，不是催债截图，就是叹息。父亲最近总说“人心隔肚皮”，他把存折锁进铁皮箱，钥匙随身带着，逢人就说：“再亲的人，谈钱也要留个心眼。” 深夜加班时，我翻出老照片。照片里舅妈抱着年幼的我，脸上堆满笑意，身后是老家的青瓦房。那时的月光多温柔，照得每个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份亲情会被金钱撕扯得支离破碎。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空调外机上砰砰作响，像极了那些被辜负的信任，在寂静的夜里，一下又一下，叩击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