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四川达州,青石板路绕着老城蜿蜒,街头巷尾的烟火气里,总绕不开一个叫廖成章的屠夫。
这人手艺是达州一绝,却性子孤僻得很 —— 别人宰牛刀光霍霍,他偏不用刃,只取一根指粗的细麻绳,往牛颈上三缠两绕,便能精准锁断血脉,不多时便让牛平静放尽血水,皮肉不见半点损伤。十里八乡的人都说廖成章有 “通畜灵” 的本事,可他从不多言,每日卖完肉便关铺闭门,独来独往像个孤魂。
那年除夕,满城爆竹声炸得震天响,家家户户围炉守岁,唯有廖成章的肉铺还亮着一盏昏灯。他正擦拭麻绳,忽闻后院牛棚传来一阵异样的呜咽,不似牛鸣,倒像人在低泣。
廖成章心头一紧,提上煤油灯便往后院赶。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掀开牛棚门帘的刹那,整个人都僵住了:棚里那头待宰的老黄牛,正仰头对着天边一轮冷月掉泪,浑浊的牛眼里竟藏着人一般的悲怆,更奇的是,它棕黄的牛背上,竟隐隐浮现出一幅金戈铁马的战图 —— 残阳染血的城墙、持戟冲锋的士兵、碎裂的战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能听见千年前的厮杀呐喊。
“后生,不必惊慌。”
苍老的人声突然从牛棚里响起,廖成章惊得后退半步,油灯险些落地。只见老黄牛缓缓转过头,口吐人言,声音里裹着千年的风霜:“吾本秦末守边将军,当年兵败孤城,不愿降敌,拔剑自刎于战旗之下。魂魄附于旗中,辗转千年,竟入了这牛身。如今大限将至,唯有一事相求。”
老黄牛的声音渐沉,带着几分悲壮:“吾守疆土一生,未能护得百姓周全,心中常怀憾。求你取吾里脊肉,以井盐去腥、花椒提劲、陈皮锁香,再用巴山松柴慢熏三日,制成肉干分与达州百姓。也算吾以残躯,偿一份护民之心。”
廖成章虽孤僻,却也懂忠义二字,当即应下。他依老黄牛所言,精心处理牛肉,松柴的烟裹着香料的气,在肉铺里漫了三日三夜。待肉干制成,切得薄如蝉翼,往油灯下一衬,奇迹出现了 —— 肉片竟能透见灯影,且上面隐隐印着牛背上那幅金戈铁马的战图纹路,轻嚼一口,香脆入喉,还带着松枝的清冽与一丝说不清的悲壮余韵。
他将肉干分发给邻里,众人尝过无不称奇,这道奇食很快便在达州传开,得名 “灯影牛肉”。
从此,廖记肉铺的灯影牛肉成了达州一绝。更奇的是,每逢月圆之夜,总有老街坊说,能瞧见廖记铺子里的灯影下,有一头老黄牛的虚影正低头反刍,牛毛上还沾着未散尽的千年硝烟,仿佛那位秦将忠魂,仍在以另一种方式,守着这方烟火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