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令的发布与撤回：韩国惊心动魄的六小时 / 华盛顿邮报
韩国总统尹锡悦在宣布戒严令后又紧急撤回，这种政治过山车般的操作，即便放在韩国戏剧性十足的政治舞台上，也显得格外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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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民众对尹锡悦的不满已经由来已久。但周二晚上，他的一项惊人举动彻底震撼了全国——宣布进入“紧急戒严状态”。这个危险的权力博弈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六小时混乱，也让很多人想起那些原以为早已尘封历史的军政府独裁时代。
> 图1：周三凌晨，韩国士兵在首尔国民议会外。
尹锡悦周二深夜通过电视直播发布这一命令，指控反对派从事“反国家活动”。消息一出，成千上万的抗议者涌上街头，聚集在国会大厦外，高喊要求恢复民主政府。与此同时，国会议员们紧急召开会议，试图推翻这项命令。警方在议会大楼外筑起了人墙，而一些反对派议员甚至翻窗进入投票厅。
到了周三凌晨，尹锡悦宣布，将尊重国会的表决结果，解除戒严令，并撤回部署在街头的军队。
不过，他在讲话最后又提了一句“反国家活动”，但这听上去更像是随口一说，显然已无法支撑他之前采取军事管控的理由。
这一政治事件的起伏，即便对于韩国这个常常上演激烈权力博弈和对抗性政治的国家来说，也堪称极端。
> 图2：韩国总统尹锡烈周二晚间发表讲话，宣布戒严。
> 图3：周三早些时候，韩国主要反对派领导人李在明（中）在宣布戒严令后在国民议会向记者发表讲话。
虽然尹锡悦在撤回命令后迅速获得了内阁的批准，但街头上爆发的震惊和愤怒情绪依然挥之不去。抗议者甚至用身体拦停军用车辆，与在国会外围布防的士兵正面对峙。这些场面短时间内恐怕难以被遗忘。
更重要的是，这一举动可能会严重威胁到尹锡悦的政治前途。毕竟，在韩国，戒严令背后的历史意义非常敏感。
“他试图采取一种极端措施，但却完全误读了韩国的政治文化，”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韩国政治专家达茜·德劳特-维哈雷斯评论道，“国会迅速否决了这一命令，连他的本党成员都参与了反对，这无疑让他作为民主国家领导人的权威一落千丈。”
> 图4：周三清晨，韩国士兵试图冲进国会大楼。
> 图5：警察在国会大厦外严阵以待。
韩国上一次实施戒严还要追溯到1980年，那时这个国家刚从军政府迈向民主化。当时，特种部队在光州对支持民主的活动人士——大多是大学生——进行了残酷镇压，造成约200人丧生。
尹锡悦的这一震撼全国的宣布，源于他对由反对派占多数的国会日益加深的挫败感。他声称国会正在拖垮政府的正常运转。
他还指责主要反对党民主党进行“反国家”活动，包括提出多达22项针对政府官员的“史无前例”的弹劾动议。他表示，他的目标是“彻底铲除亲朝势力”，但并未具体提到平壤方面的任何威胁。
周二晚11点，被任命为戒严司令的陆军上将朴安洙发布了一道法令，禁止一切政治活动、集会和示威。同时，任何试图“颠覆自由民主制度”的行为也在禁令之列。法令还宣布所有媒体和出版物将受到戒严管控，不过目前韩国充满活力的媒体圈似乎尚未受影响。
> 图6：1980年5月，光州的抗议者曾要求结束戒严。特种部队对抗议活动进行了血腥镇压，约200人遇害，其中大多数是学生。
当军队和警察涌入首尔汝矣岛国会大厦时，愤怒的市民也迅速聚集。他们高呼：“结束戒严！推翻独裁！”
“我简直不敢相信，”60岁的金松元说。他听到戒严令宣布后，立即带着妻子和女儿赶到国会。“我觉得戒严是不公正的，所以必须站出来。”他说这话时，已经是首尔寒冷的凌晨一点。
被密密麻麻的抗议人群包围着，他补充道，看到这么多人在消息传出后迅速赶来，他感到十分“感激”。
> 图7：在国会大楼前，示威者聚集着。
> 图8：一名抗议者在国会大楼外的一辆警车上贴了一张标语，呼吁罢免总统尹锡悦。
自由派和保守派的领导人迅速对尹锡悦的声明提出批评，就连总统所在的保守派“国民力量党”主席也直言这一决定“是个错误”。
国会议长禹元植紧急召集议员开会应对尹锡悦的决定，大多数议员都响应了他的号召。不过，当他们试图进入国会时，却遇到了警察和抗议者的重重阻拦。一些议员甚至不得不翻窗进去，这一幕被当地媒体记录了下来。
就在尹锡悦宣布决定不到三小时后，300名议员中的190人已经进入国会大厅，并全票通过了撤销戒严令的决议。按照法律规定，总统必须遵守议会的决定——尹锡悦也在周三凌晨4点半前执行了这一决议。
根据一位陪同总统乔·拜登在安哥拉访问的高级官员透露，拜登已获悉韩国局势。
“我们一直在与韩国方面保持联系，试图了解更多信息，”这位官员说，“不过我们并未提前接到通知，对于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感到非常担忧。”这位官员使用了韩国的官方简称“ROK”。
美国副国务卿柯特·坎贝尔周二在国务院的一场活动上表示，
华盛顿正以“极度关切”的态度关注这一盟国的局势，同时表达了对韩国的支持。
“我们会与韩国站在一起，共同度过这段不确定的时期。我还想强调，我们希望并坚信，任何政治争端都能以和平方式解决，并遵循法治的原则，”坎贝尔说。
尹锡悦的这一举措，让人们对他颇具争议的总统任期，以及他处理国家民主制度的方式，产生了更多质疑。
> 图9：在国会大楼外，警察严阵以待，一名女子正在用手机直播这里的情况。
> 图10：一支电视新闻团队站在一辆车顶上，正在国会大楼前进行现场直播。
当军用飞机在国会大楼上空盘旋，士兵和抗议者对峙时，不管是专家还是普通民众都在问：“韩国的民主接下来会怎么样？”
“如果对民众动用武力，那将是韩国的一次悲剧性倒退。毕竟，这是一个为摆脱威权统治付出了巨大努力的国家。”在尹锡悦宣布改变决定之前，亚洲协会政策研究院副总裁、前美国国务院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丹尼·拉塞尔曾发出这样的警告。
尹锡悦于2022年当选总统，这是韩国民主史上选票差距最小的一次。他上任后，始终在扩大政治支持基础上步履维艰，并且深陷与妻子以及党内高官相关的政治丑闻。最近几周，他在预算问题上与民主党僵持不下，支持率也跌到了17%的历史新低。
周二的声明中，尹锡悦称由民主党主导的国会是一个“罪犯的窝点”，试图“瘫痪政府”。
> 图11：周二深夜，首尔国会大楼外，警察在现场驻守。
民主党早就呼吁弹劾尹锡悦，但始终未能像2016年弹劾朴槿惠时那样，获得公众的广泛支持。当时，围绕朴槿惠腐败丑闻的大规模和平烛光集会持续了数月，最终推动了她的弹劾。
如今，要求弹劾尹锡悦的呼声可能会变得更大。布鲁金斯学会亚洲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安德鲁·杨表示，韩国许多公众可能已经认为，总统的行为太过分了。
> 图12：周三清晨，在首尔国家议会外，一辆军用车辆在警察的护送下缓缓穿过人群。
> 图13：在紧急会议上，议员们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总统尹锡悦撤销戒严令后，士兵开始从国家议会撤离。
“接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总统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推到了一个难以脱身的境地，”评论员Yeo表示，“这完全是一场国内的政治博弈，而且风险实在太大了。”
总统的戒严令一公布，立刻引发了公众的强烈抗议。韩国民众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了一张将尹锡悦头像替换在全斗焕画像上的合成图。全斗焕是韩国历史上备受争议的独裁者，他在1979年通过政变上台，建立了一个残酷的军事政权，直到1987年被民主运动推翻。
在全斗焕宣布戒严令后，光州的学生走上街头，呼吁民主。然而，他们的抗议活动遭到韩国军队的血腥镇压，美国对此保持了默许态度。这场事件导致数百名平民丧生，上千人受伤，如今被广泛称为“光州事件”。
尹锡悦的戒严令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仿佛回到了那个黑暗时代。庆北国立大学法学院教授申奉基在接受YTN电视台采访时说：“这些戒严令和紧急命令本以为只会出现在历史书里，没想到却在2024年真实上演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全身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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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卡苏利斯·乔在首尔和阿比盖尔·豪斯洛纳在安哥拉为您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