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家的厕所门下沿缺了块木板,透过那道三指宽的缝隙,我看见一双青筋暴起的脚后跟——它们没有如常踩在瓷砖地上,而是高高悬起,只有前脚掌勉强着地。深蓝绒布拖鞋挂在脚尖上摇摇欲坠,像两片欲坠未坠的枯叶。 "老周,你去看看热水器……"大表嫂在厨房喊到一半突然噤声。搪瓷盆里泡着的黑豆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水面浮着的几粒芝麻渣像极了老人斑。 我老公撞了撞我手肘,眼神指向卫生间的方向。磨砂玻璃门后,一个佝偻的影子正以诡异的姿态定格——老杨蹲在马桶前,条纹睡裤褪到膝弯,花白的后脑勺几乎要抵到抽水箱。洗手台上方的药柜玻璃映出他紧绷的小腿肌肉,上面还残留着去年夏天被电动车排气管烫伤的疤痕。 "现在城里人管这个叫'亚洲式排尿'。"晚饭时老杨突然宣布,筷子尖戳着凉拌木耳里的红椒丝。他的指甲缝里卡着些黑色粉末,在灯光下像撒了层黑曜石细屑。"日本人都这么尿,平均寿命比我们长……" 大表嫂冷笑一声,她新染的栗棕色头发里跳出几绺刺眼的白。餐桌中央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浮油间翻滚着乌鸡的黑皮,锅底沉着首乌和枸杞,像一锅熬化的黑夜。 阳台上晾着的男士内裤随风摆动,裤裆部位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这是老杨最近半年的新习惯,夜里故意不穿纸尿裤。"要训练膀胱肌肉。"他说这话时正在研磨机前捣鼓黑芝麻,机器轰鸣声盖住了大表嫂"又得洗床单"的抱怨。 我注意到老杨的保温杯内壁已经镀上了一层诡异的紫黑色。他每天清晨五点半准时用这个杯子冲泡他的"长生糊":黑豆、黑米、黑芝麻按3:2:1比例调配,有时加一勺价格抵得上半斤猪肉的黑枸杞粉。上个月他非让我们也带两罐回家,塑料袋上还印着"西域黑宝"的金色logo,后来被我老公扔在了地铁站垃圾桶。 "老周你牙上沾了东西。"大表嫂突然说。我老公下意识舔了舔门牙,老杨却猛地捂住嘴冲进卫生间。磨砂玻璃上立刻映出他凑近镜子的轮廓,紧接着传来电动牙刷的蜂鸣——这把价值1999元的进口牙刷是他用退休工资偷偷买的,却因为舍不得换刷头,同一撮刷毛已经用了整整十四个月。 盥洗台的水龙头在漏水。泛黄的陶瓷台面上散落着几粒没冲净的黑芝麻,像被碾碎的蚂蚁尸体。老杨对着镜子龇牙时,我瞥见他原本雪白的犬齿现在透着诡异的灰调,齿缝间嵌着的深色颗粒让整副牙列看上去像被虫蛀了的黑胡桃木。 "你们看这个。"他从书房捧出本包着牛皮纸的书,《黄帝内经中的黑色力量》的书脊已经翻得起毛边。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各种便签纸,有张苏州中医院的挂号单从第六章"黑食壮阳法"那页掉出来,日期显示上周四——那天大表嫂在老年大学有节山水画课。 临走时大表嫂偷偷往我包里塞了管牙膏。"给他用。"她努嘴指向在穿鞋的老公,声音压得极低,"别学你大表哥。"牙膏包装上"炫白"两个字亮得刺眼,老杨正好提着两袋黑木耳过来送我们,塑料袋沙沙作响,像在替他讪笑。 电梯门关上前,我看见老杨突然弯腰揉了揉膝盖。他背后玄关处的全身镜里,那个蹲下来够鞋拔子的倒影,和在卫生间排尿时的姿势诡异得如出一辙。
卧槽。。网友有这么牛的冷知识进入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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