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元年,刘秀建都洛阳,这个扮演着救世主角色,被后世赞为“最温和开国”的皇帝,究竟做了什么,让关东最肥沃的齐地,十年内人口锐减四成? 他又做了什么?把铜马、赤眉、青犊、尤来等百余支起义军,连同更始旧部、山东豪强一并镇压,继续延续后汉的辉煌时刻?
先看史书怎么写。史官写这段历史时,笔锋突然“温柔”了起来:大战被一笔带过,降将被赐姓封侯,仿佛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一切。但《天文志》里却是“流星昼陨,声如怒雷”,《五行志》里是“蝗水相仍,人相食”,由此可见当时的社会状况是相当的惨烈,更重要的是记载年限,发现它们与刘秀每次“巡狩”关东的时间表几乎重合。史书描述的越是平淡,往往背后的玄机越深。
在看当时的历史背景。 31岁的刘秀刚在鄗城(今河北柏乡)称帝,只有一块被黄河、太行、伏牛山夹成的地盘——南边是更始残部,北边是铜马百万,东边是渔阳、上谷的骑兵世族,西边则隔着太行山。除此之外,刘永、董宪、张步、李宪、彭宠、公孙述等诸侯环伺。其中关东几个割据政权对刘秀威胁最大。所以建立东汉最先的战争就是要统一关东。
但致命的是,刘秀只有不到六万“愿死者”,却要在青黄不接的春耕前,解决行军的粮食问题;而黄河以北的漕运,早就被王郎的余党切断了。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了:要么像更始帝那样在长安享乐,坐等关东饿死;要么反季节北上,在结冰的漳河平原打一场没人相信能赢的决战。显然他选择了后者,河北的大族耿纯告诉他:铜马众百万,然父子异部,其势如鸡,断一翅则俱仆。就是这句话,让刘秀在雪夜拍板:先打铜马,再打胃(谓)城,用宁愿杀头也不愿意饿肚子的输死一搏统一关东。
接着看刘秀做了些什么。建武元年(25年)正月,刘秀命令邓禹西征,自己率耿弇、寇恂、吴汉等人轻装北上,一夜疾驰二百里,黎明抵达馆陶后紧闭营门,只让吴汉带三千“突骑”绕到铜马军粮道,放火烧尽了刚到的冀州麦豆;让铜马数十万人陷入了“春荒”。三日之后,刘秀在板橹上竖起“降者赐爵一级”的绛旗,收编了十万有余铜马军。收编之后没收了他们的武器,把他们全部送去修邺城城墙,史书记载是以工代赈。在笔者看来这其实是免费劳动力加人质。
紧接着,他南渡黄河,用同一套战法对付青犊、尤来:先令寇恂把洛阳西口的宜阳粮仓搬空,再派冯异用“屯田都尉”名义在渑曲开渠,把干涸的灌溉区变成盈实的粮仓;当青犊军饿的就食于野,冯异却“开门放米”,条件却是“输妻子为质”,结果十万有余的青犊军解了甲,又被刘秀收编了,最后被拆成“五校”安插到河东、弘农,他们成为了东汉第一批“营兵”。
最惊险的一役在射犬(今河南武陟)。尤来军残部五千人被逼到了河边,刘秀亲率数百“死士”在夜里渡河,却故意让上游吴汉“误放”浮桥,让尤来退无可退;第二天,他单骑至阵前喊话:“降者,汝皆我手足;不降,则河水与刀兵并至。”五千残军就这样投降了。
从刘秀在关东的几场战役可以看出,统一关东真正的成本:不是刀,而是粮;不是杀,是“让人活着却再也反抗不了”。
最后看分析。把镜头拉远,你会发现刘秀的策略其实就是“经济斩首”:东汉初年的关东,自王莽天凤四年(17年)起连续九年蝗旱,粮价最高的时候一斤黄金只能买五升黄豆,谁能控制粮食,谁就能合法地“收买”生命。
刘秀背后站着的是南阳—河内—河东三地的“渠帅”豪强:南阳邓氏有铁,河内寇氏有舟,河东裴氏有盐,刘秀把他们拧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盐铁—漕运—屯田”产业链。义军只要投降,就能让他们生活上有所保障。于是“投降”成了理性的经济选择,而非政治选择。
在关东统一的这场战争里,真正“杀人”的是当时的气候:建武二年、三年,华北地区连续出现“倒春寒”,《东观汉记》有记载“桑无附枝,麦穗两歧”,这就意味着蚕麦两荒,颗粒无收;而刘秀恰好把归降的二十余万青犊军、铜马军迁往豫东、鲁西一带。那里地势低洼,可以引黄灌溉,但也是蝗虫孳生地。结果,那些降卒在“屯田”名义下被固定在灾区,一遇蝗起便整编制的饿死,史书只写“民饥,诏开仓”这样的歌功颂德,却从不提仓里粮早被前线军队吸干了。
与主流叙事不同,刘秀从未“赦免”所有关东人,他只是把造反的死罪转换成“劳役税”:男子全部送去修城墙,女子则是输布,孩子送去“任子”宿卫,把数百万流民打散拆乱,再也聚不起铜马、赤眉那样的大股。
接着看影响。从短期看,关东人口锐减,大面积良田闲置,呈现出欣欣向荣的耕者有其田的假象。实际上是建武六年诏书“赐天下男子爵二级”,把无主荒地按军功分配的结果。
从长远看,这次关东的统一是:经济人口的重组,奠定了东汉“以河南制山东”的格局:洛阳取代长安,漕运取代陆运,关东豪族从此只有两种选择:耕读和仕宦,再无力结寨称王,直到黄巾起义才以宗教形式反弹。
刘秀用结冰的漳河、空仓的宜阳、蝗灾的豫东告诉我们——当社会整体陷入“零和”时,底线从不是道德,而是能否让人“明天醒来有饭吃”。
现在,我们虽然不再手握刀矛,却仍在为房贷、裁员、疫情储备粮焦虑;区别在于,粮食变成了货币,屯田换成了“灵活就业”。 根源仍在,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