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在宏观经济转型和政策引导下,我国商业银行信贷结构呈现“对公强、零售弱”特征,同时个人贷款资产质量下行趋势凸显,个人贷款业务发展面临业务拓展和不良资产处置的双重挑战。另一方面,个人贷款业务具有利率较高而风险分散优势,是商业银行应对当前低利率市场环境、息差收窄及金融科技冲击的核心业务,如何突破个人信贷业务发展瓶颈对商业银行发展尤为重要。本文基于近十年个人贷款业务宏观数据以及2022-2025年上半年样本商业银行微观数据系统分析了商业银行个人贷款的规模与结构变化、资产质量演变、风险成因与暴露机制,以及风险管控与不良处置方式,旨在为商业银行突破当前瓶颈提供实践参考。展望未来,随着宏观经济修复、房地产市场企稳、金融科技进步以及消费金融政策发力等,个人贷款质量有望趋于稳定,住房贷款将保持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业务基本盘地位,而消费贷款有望成为推动个人贷款发展的主要动力,但经营贷款仍面临较大压力,同时各类型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业务结构及质量表现分化趋势或将持续。
一、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业务发展历程及结构特征
(一)个人贷款业务发展历程
个人信贷业务逐步从依赖房贷向多元业务转型。个人信贷业务作为商业银行零售转型核心力量之一,长期以来在商业银行夯实客户基础、优化收入结构以及分散信贷风险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从近十年的发展情况来看(见图1.1-1.3),以个人住房贷款为主的消费类贷款是我国商业银行个人贷款最主要的构成,而随着房地产政策调整,商业银行信贷资产逐步降低对房地产市场依赖,向多元化转型,个人贷款增速受个人住房贷款增速下行而逐步放缓,但在2022年以前增速仍高于对公贷款。
政策调控与需求转变导致个贷增速下滑,信贷结构向对公回流。2022年以来,在“住房不炒”主基调下,监管部门对银行房地产贷款进行集中度管控,“两条红线”分档限制银行房地产贷款占比,同时居民由于预期收入不稳,在消费及投资方面趋于谨慎,加杠杆意愿明显下降,叠加市场利率持续下行影响,住房按揭市场出现提前还贷潮,进一步压缩住房贷款规模的净增长,个人贷款增速明显下滑至较低水平。与此同时,在政策引导和实体经济需求恢复的作用下,对公贷款保持了较为强劲的增长势头,成为商业银行信贷投放的主力,我国商业银行信贷结构中个人信贷业务占比由上升转变为下降趋势,信贷结构出现明显的“对公强、零售弱”特征。截至2025年6月末,个人贷款业务增速放缓至1.40%,占资产总额的比重降至20.97%。



从个人贷款自身结构来看,随着房地产市场深度调整,商业银行对消费贷款投放力度有所加强,但难以完全抵消住房贷款收缩带来的缺口,以住房贷款为主的消费类贷款占比亦呈现先上升后下降趋势;同时在普惠小微增速考核导向、央行再贷款再贴现等政策推动下,个人经营贷款增速提升并逐步高于消费类贷款增速,但个人经营贷款占比仍处于较低水平,个人贷款业务面临增长瓶颈及结构调整压力。截至2025年6月末,消费类贷款(含住房贷款)占个人贷款业务的69.46%,经营类贷款占比30.54%。
(二)个人贷款结构特征以及各类型商业银行表现
从样本1商业银行数据表现来看,2022年以来,我国商业银行个人贷款规模保持扩张态势,但业务增速明显放缓且业务结构发生显著变化,同时各类型商业银行表现有一定差异(见图1.4-1.5)。
住房贷款余额持续小幅下降但仍为个人贷款基本盘。从个人贷款业务结构来看,住房贷款是个人贷款业务最主要的构成。2022年,供给端方面,商业银行在房地产集中度管控“两道红线”约束下主动压降按揭贷款规模;需求端方面,在房价预期转弱背景下,居民加杠杆意愿降低,同时存量房贷利率与新发放贷款利率形成倒挂,按揭贷款出现提前还贷潮;但受益于部分城市房地产市场的惯性需求和“保交楼”政策的支持,个人住房贷款余额保持增长,但增速明显放缓。2023年以来,随着房价普遍下行和居民收入预期走弱,新增按揭贷款显著萎缩,同时按揭贷款提前还款现象仍在持续,个人住房贷款余额出现负增长,占个人贷款的比重逐步下降但仍保持在50%以上。
个人经营贷款在经历快速扩张后增速逐步放缓,但仍为推动个人贷款增长的关键因素之一。个人经营贷款方面,为支持小微企业纾困,监管部门曾连续出台多项政策引导银行增加对小微主体的信用贷款投放,并将涵盖个体工商户、小微企业主贷款的普惠小微业务增速等指标作为监管考核的一部分,同时央行再贷款以及财政贴息政策为商业银行提供了低成本资金,叠加住房贷款业务发展承压,商业银行投放个人经营贷款意愿加强,个人经营贷款成为商业银行拓展县域市场和支持小微经济的重要工具之一,个人经营贷款规模快速扩张,占个人贷款的比重持续上升,成为拉动个人贷款规模增长的关键因素之一;但2023年以来,受宏观经济波动影响,部分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面临需求不足、成本高企的经营困境,自身扩产和融资需求有所减弱,个人经营贷款需求端收缩,加之经营贷款资产加速暴露使商业银行经营贷款投放趋于谨慎,个人经营贷款增速逐步放缓。
在供给端刺激下,消费贷款呈现快速增长,但资产质量下行等因素倒逼商业银行主动压降投放节奏。消费贷款方面,2022—2023年,在住房贷款业务发展承压背景下,商业银行将资源转至消费贷款,金融科技的快速发展极大拓宽了商业银行获客渠道,提升了其服务效率,通过“线上审批+场景分期”模式将金融服务嵌入教育、医疗、家电、旅游等场景,同时商业银行通过降低利率等方式抢占市场,通过以量补价方式对冲按揭下降带来的收益缺口,此外,在对公贷款增长承压及同业竞争加剧压力下,部分商业银行通过互联网平台大幅扩张消费贷款,在供给端刺激下,消费贷款呈现快速增长。但2024年以来,居民收入预期走弱、房价下跌带来的财富缩水等因素抑制了其消费与借贷意愿,同时信用卡等消费贷款业务资产质量恶化叠加信用卡和互联网平台贷款规范政策的出台倒逼商业银行主动压降投放节奏,消费贷款增速明显下滑。2025年以来,为应对国内需求不振、预期偏弱等挑战,国家从供需两端协同发力,通过财政贴息、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以及鼓励金融产品创新等方式降低消费信贷成本、扩大消费领域金融供给,从而释放居民消费潜力,充分发挥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基础性作用,为个人消费贷款提供了良好的政策环境。

国有行个人住房贷款占比远高于其他类型商业银行,个人贷款结构调整相对突出;股份行在消费金融及信用卡领域竞争优势明显。从不同类型商业银行个人贷款结构来看,国有行在个人贷款总规模上保持领先地位,其个人贷款结构中住房贷款占比明显高于其他贷款类型,房地产市场变动对其个人贷款发展情况影响程度高于其他类型银行,国有行住房贷款向经营贷款、消费类贷款调整的趋势最为突出,同时国有大行业务下沉对中小银行个人贷款业务发展造成一定压力。股份行经营机制更为灵活,近年来普遍以零售转型为核心发展战略,通过发展消费金融、信用卡等业务在个人贷款领域建立了差异化竞争优势,个人贷款占贷款总额的比重高于其他类型银行,为其资产端的重要支柱和利润增长的主要引擎。另一方面,在个人消费金融、信用卡等业务信用风险上升的背景下,股份行消费类贷款占比呈现下滑趋势,而个人经营贷款占比有所提升。
城、农商行深耕区域市场,形成一定差异化竞争优势,但国股行业务下沉对城、农商行展业空间造成一定挤压。城商行与农商行作为地方性商业银行,业务主要集中于特定区域,其贷款结构深受地方经济发展、监管政策、自身资本实力等影响,个人贷款占比相较于国股行较低,而从个人贷款业务结构来看,城、农商行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差异。城商行个人贷款业务与股份行相似,以按揭贷款为基本盘,同时与互联网平台、消金公司等合作开展联合贷、助贷业务,且作为地方性商业银行,依托于与地方政府的良好关系,通过与企事业单位合作累积优质客群,消费类贷款占比保持提升,逐步超过住房贷款占比成为个人贷款业务第一大类别。相较于城商行,农商行资本规模较小,展业范围更为局限,通过深耕区域市场以及更为下沉的业务触角,其在个人经营贷款领域表现较为突出,而在消费信贷业务表现方面较为薄弱,随着其他类型银行对个人经营贷款业务竞争的加剧,农商行个人贷款业务发展空间进一步收窄。

二、个人贷款资产质量表现与风险成因
(一)个人贷款资产质量表现
宏观压力及风险积累导致个人贷款资产质量下行趋势凸显。近年来,受宏观经济复苏动力偏弱、房地产深度调整以及居民收入增长趋缓等因素影响,叠加金融机构在之前年度零售业务扩张过程中客群下沉、线上化加速导致风险积累,我国商业银行个人贷款资产质量从过去多年的“黄金时期”进入风险逐步暴露和释放的阶段,部分银行新增不良来源由过去以对公为主,逐步向个贷迁移,整体个人贷款资产质量下行趋势凸显,多家银行个人贷款不良生成金额同比增加;为此,商业银行积极运用多种途径加大个人不良资产清收化解力度以缓解不良率的上升压力,银行对个人不良贷款尤其是消费贷款的核销规模普遍增加,但个人贷款不良率整体仍呈上升趋势。从样本数据来看,近年来,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不良规模和不良率均有所上升,且2024年上升较为明显,但个人贷款不良率仍低于商业银行整体不良率和对公贷款不良率。截至2025年6月末,样本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不良率上升至1.32%。
个人贷款风险分化,区域性银行承压相对明显。从银行类型来看,国有大行依托雄厚的资本实力、完善的风控体系和较强的客户筛选能力,同时由于个人住房贷款占比相对较高,整体个人贷款资产质量较好,且其能够通过内部拨备和资本消化风险,个人贷款不良率虽呈上升趋势但明显低于其他类型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零售转型较早,长期深耕收入水平更高、职业更稳定且信用意识更强的中高端客群,经济冲击下这部分客群抗风险能力和还款意愿远高于区域性银行通过互联网贷款下沉获取的长尾客群,叠加成熟的风控技术和充足的财务缓冲,股份制银行个人贷款不良率上升相对平缓,且低于城商行和农商行。城商行和农商行在盈利和竞争压力下被迫进行客群下沉,长尾客户占比相对较高,且部分城商行通过互联网贷款扩大业务规模,导致风险积累较快,整体个人贷款不良率相对国股行更高,而农商行由于缺乏大数据风控能力,依赖传统人工审批和有限的征信数据,导致风险识别能力相对较弱,且农商行个人经营性贷款占比相对较高,相对其他类型商业银行更大程度地暴露在县域经济周期和地方产业链波动下,资产质量下降更为明显。此外,由于区域性银行资产质量表现与其经营所在区域的经济韧性和地方金融生态高度相关,城商行和农商行个人贷款资产质量区域差异相对明显,经济发达、产业结构多元的长三角、珠三角等地区,得益于民营经济活跃、居民收入相对稳定且消费需求旺盛,当地城商行和农商行个人贷款不良率处于相对较低水平;而在产业结构单一、经济增长乏力或对资源依赖度较高的东北及中部部分地区,小微企业抗风险能力较弱,且居民就业和收入易受经济波动冲击,直接导致个人经营贷和消费贷的不良率持续高企。2024年至2025年上半年,部分农商行和城商行的个人贷款不良率已突破4%,显著高于行业平均水平。

(二)个人贷款风险结构及成因
个人贷款资产质量呈现一定的结构分化特征。不同类型的个人贷款由于其底层资产逻辑、借款人画像以及所受宏观经济冲击的传导路径不同,风险暴露的程度、节奏和表现形式有一定差异。我们选取了信息披露相对完善的国股行作为小样本,对不同类型的个人贷款不良率走势进行分析,从数据表现来看,2023年以来,各类个贷不良率均呈上升趋势,其中信用卡不良率最高,个人住房贷款不良率最低,个人经营性贷款不良率上升幅度最大,2025年6月末,样本银行整体个人贷款不良率为1.25%,其中信用卡不良率为2.44%,个人住房贷款不良率为0.76%,个人经营性贷款和个人消费贷款不良率分别为1.66%和1.57%。

1.个人住房贷款:不良率抬升但仍处于较低水平,风险暴露呈区域分化
长期以来,个人住房贷款因其抵质押物充足、借款人信用资质相对较好、本金摊还的还款方式等特点,一直被视为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中的“压舱石”,资产质量优良,但近年来,随着房地产市场的深度调整和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个人住房贷款风险暴露有所增加;一方面,居民收入下降导致还款能力弱化,另一方面,部分房企流动性危机下导致楼盘烂尾,从而引发还款意愿下降带来的主动“断供”风险,叠加需求下降和提前还款共同导致个人住房贷款总量增速放缓,个人住房贷款不良率有所上升。同时,个人住房贷款风险暴露呈现明显的区域分化特征,经济实力靠前、人口持续流入的一线和核心二线城市得益于房价更具支撑力和居民抗风险能力更强,个人住房贷款资产质量表现相对平稳,但部分三四线城市和县域地区由于房地产市场脆弱性更明显、居民收入受地方经济冲击更大,部分地区甚至出现房产价值低于未偿贷款余额的极端情况,从而进一步削弱居民还款意愿,导致个人住房贷款逾期率和不良率上升较为明显。但整体看,个人住房贷款仍是商业银行相对优质的资产之一,整体风险可控。
2.信用卡:经济周期敏感性突出,不良率最高且上升明显
信用卡作为无抵押的循环信贷产品,其还款情况直接反映了居民短期现金流的健康状况,对经济波动最为敏感。近年来,宏观经济承压与居民收入预期转弱,显著削弱了持卡人的还款能力与意愿,导致违约行为最先且更为集中地在信用卡领域暴露。同时,银行在前期零售转型中采取的客群下沉策略,虽扩大了用户基数,但也引入了更多收入波动性较大、抗风险能力较弱的长尾客群,加之信用卡用户普遍存在多头共债现象,经济下行易引发连锁违约,而线上申请场景中的欺诈风险进一步加剧了资产质量下行压力。此外,与其他类型个人贷款产品相比,信用卡每月还款的短期特性使其风险暴露更为及时,成为整体个人贷款风险的先行指标。综上,在经济周期性、产品内在风险性及市场策略有效性共同作用下,商业银行信用卡不良率高于其他类型个人贷款,且上升趋势相对明显,个别城农商行信用卡不良率甚至已突破9%。
3.个人消费贷款:客群下沉与风控缺失导致风险加速暴露
与信用卡主要反映短期现金流紧张不同,消费贷不良率上升更直接地揭示了长尾客群偿付能力的系统性削弱。近年来,在居民收入增速放缓和消费信心不足的背景下,抗风险能力最弱的下沉客群还款能力持续承压;而驱动风险的更深层原因,则源于银行此前为应对息差收窄以及对公贷款增长乏力等方面的压力而采取的快速上量和信用下沉的激进策略,部分区域性中小银行通过互联网平台快速触达客户,以助贷或联合贷的形式推动消费贷款规模迅速扩大,将信贷资源过度投放至共债率高、收入不稳定的长尾人群,同时,线上化贷款模式的风控漏洞亦在经济下行期被放大,数据孤岛问题导致多头负债难以穿透,部分平台的欺诈风险也推高了不良生成。因此,消费贷资产质量的下滑,本质上是银行前期追求规模的增长模式与宏观逆周期、微观风控能力不足之间矛盾的凸显。
4.个人经营性贷款:风险滞后效益明显,纾困政策退出后风险加速显现
与依赖个人消费能力的信用卡和消费贷款不同,经营性贷款的资产质量与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经营状况直接挂钩,其风险传导链条更长,也更具有隐蔽性,且经营性贷款期限较长,其风险暴露相较于短期消费信贷具有更明显的滞后效应。2022年以来,宏观经济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小微企业作为经济的毛细血管首当其冲,持续承受着原材料成本高企、市场需求不足、订单波动等多重经营压力,导致其经营性现金流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最终传导至贷款本息偿还环节,形成了不良贷款的源头。但值得注意的是,疫情期间的各项针对普惠小微领域延期还本付息等纾困政策虽在短期内延缓了风险暴露,但也积累了风险滞后释放的压力,导致相关领域贷款风险在2023年至2024年政策退出后开始加速显现,样本数据2024年末个人经营性贷款不良率显著抬升0.42个百分点。从结构上看,经营性贷款风险呈现出鲜明的区域和行业分化,主要集中于产业结构单一、抗风险能力弱的县域市场以及受经济周期影响大的批发零售、制造业等领域。因此,经营性贷款资产质量下滑的本质是宏观经济周期压力向小微经营实体传导,并最终向银行体系传导的信用风险,其化解也更依赖于宏观经济的切实回暖和企业经营活力的根本性恢复。
三、个人贷款风险化解压力
近年来,随着个人贷款风险逐步积累并集中释放,商业银行风险管控和不良处置压力明显上升。一方面,银行通过强化资料审核机制、借助科技手段提升对长尾客户的筛选能力等方式加强贷前客户准入管理,并建立多维度风险预警体系提升风险识别能力和贷后监控力度;另一方面,通过内部催收、债务重组、司法追偿、批量转让、证券化及收益权转让等多种渠道处置不良资产以稳定资产质量。然而,部分中小银行由于科技能力相对有限、催收及处置方式较为单一,叠加跨机构多头借贷风险难以及时识别等因素,导致其个人贷款风险化解压力较大。
核销:消耗拨备的“最终出清”
核销作为最传统且主流的不良贷款处置方式,能快速降低账面不良率,净化资产负债表,操作相对简单,是小额信用贷款(如信用卡、消费贷)的处置主力,但其本质是财务处理,会直接消耗银行利润和资本,在息差收窄盈利被挤压的背景下,银行核销空间亦随之收窄。
重组:给予缓冲的“风险缓释”
重组作为传统风险处置方式之一,主要适用于有抵押物或经营前景可期的个人经营贷和按揭贷款;银行可通过延长贷款期限、调整还款计划、分期、减免利息等方式帮助暂时遇到困难但仍有还款意愿的借款人恢复履约能力,减少不良贷款损失,暂时缓冲不良上升的压力,但其风险在于仅延迟了风险暴露,若借款人最终仍未能摆脱困境,银行将面临更大损失,同时亦会加大流动性管理压力。
批量转让:快速变现的“市场出表”
批量转让能够帮助银行实现不良资产快速出表并释放资本,缓解其拨备及资本压力,提高流动性。近年来,个人贷款资产质量下行压力加大,部分银行受限于盈利和拨备空间不足,核销额度有限,在盈利和资产质量双重压力下,转向批量转让的方式处置不良,叠加政策支持下个贷不良资产批量转让试点机构扩容,个人不良贷款批量转让成交规模大幅上升;然而,由于消费贷和信用卡贷款缺乏抵押物,回收率普遍偏低,部分高风险资产包甚至低于2%,导致银行在处置过程中出现较大的折价损失。由于大部分城商行和农商行个贷总量相对较小且议价能力弱,难以承受较低的折扣率,国有行和股份行成为市场上个贷批量转让的主要供给方。
资产证券化:盘活存量的“金融工程”
银行通过资产证券化将个人贷款资产打包分层,转移部分风险给投资者,从而提前收回资金、节约资本占用和流动性,且通常相比转让能实现更高的资产价格。但其操作相对复杂、门槛高、成本高,目前主要由国有行及头部股份行用于处置信用卡分期、车贷等具有一定规模且现金流可预测的资产包。
整体看,国股行得益于强大的资本实力、专业的团队和丰富的经验,其个人不良贷款处置手段多元且高效,为不良资产批量转让市场的主要供给方和不良资产证券化市场的绝对主力。而对于中小银行来说,受限于资本实力相对较弱,难以承受不良资产批量转让时的巨额折价损失;同时,由于不良资产证券化对资产包组建、模型定价和中介协调能力要求较高,中小银行缺乏相关专业团队与经验,加之其自主研发的多维度预警和智能催收系统尚不成熟,难以像大型银行那样通过高效清收显著提升回收率,从而减少对核销的依赖;此外,部分区域型中小银行数据治理能力相对较弱,在合规层面难以满足跨机构转让所要求的资产信息披露标准,也限制了其通过市场化手段处置的可能性。因此,对于中小银行而言,核销仍为其处置个人不良贷款的主要手段,在当前息差收窄、新增不良上升的双重压力下,其面临更大的风险处置压力。
四、个人贷款业务展望
个人贷款业务作为我国商业银行零售转型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在优化收入结构、分散信贷风险和夯实客户基础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近年来,伴随宏观经济复苏乏力、房地产市场调整以及居民收入增长趋缓,我国商业银行个人贷款业务遭遇瓶颈,在住房贷款增速持续放缓甚至出现负增长的情况下,个人贷款结构逐步向消费贷款和经营贷款倾斜,但目前仍难以完全抵消住房贷款收缩带来的缺口,住房贷款仍为个人信贷业务的主力,且住房贷款资产质量相对优质,现阶段仍为商业银行个人信贷业务的基本盘,对房地产依赖度的降低仍需长时间推进。同时,随着我国房地产市场由增量向存量的转变,商业银行住房贷款业务亦需重点关注二手房市场、房屋租赁市场信贷需求,结合住房公积金等业务加快住房贷款产品创新。个人消费贷款是商业银行应对当前息差收窄造成利润空间压缩的重点投放领域,但随着消费贷款资产质量的快速下行,“以量补价”的发展模式难以为继,依托零售业务数字化升级以及智能风控体系升级提升消费贷款发展效率成为关键,同时国家对个人消费贷款贴息政策、关于发展消费金融助力提振消费政策等多项政策的实施为消费贷款发展提供了良好契机,消费贷款应用场景有望进一步延伸,或将成为推动个人贷款发展的主要动力。个人经营贷款作为普惠小微业务的一部分,近年来在政策端的刺激下经历了快速上升后,随着纾困政策的退出,经营贷款风险加速暴露,业务增速回落,在当前环境下经营贷款仍面临较大发展压力。
长期来看,个人贷款依然是商业银行零售转型的重要支柱,其市场需求具有刚性。未来,随着宏观经济逐步修复、房地产市场企稳、金融科技进步以及消费金融政策发力,商业银行个人贷款或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资产质量有望趋于稳定,而个人信贷业务将更加依赖于数据资产的积累以及数据驱动下的精细化管理和智能化决策,随着个人贷款业务发展动能的转变,个人贷款业务在各类型商业银行之间的分化或将进一步加剧,个人信贷资源或将更为集中,而中小银行,特别是城商行及农商行需更加聚焦本地市场,深耕特定客群,打造差异化竞争优势。
[1]样本商业银行共67家,包括6家国有大型商业银行、12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35家城市商业银行和14家农村商业银行,数据来源为wind。